第五章 河边引狼

一切正如沐青崖的预料，谈判结束之后，成国国主答应了一大笔银两物资，用以交换那五万成兵俘虏，这批物资足以维持边防数年的军饷开销，李承述虽然对皇帝不服，但是其谈判能力的确值得肯定，不敢说掏空成国，却也让成国国主气得险些吐血。

明明知道梁国狮子大开口，可是成国却不能放任五万俘虏不顾，丞相谢谦分析了一旦不顾俘虏死活的种种弊端，若是姜若兰与李随风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沐青崖的推论与分析全部正确，几无出入。

而李承述也在吃了一些回扣之后，功成身退，与姜若兰进行交接，李承述对这个从军的女子并不看重，但他的性格却让他没有过多表露出轻蔑，匆匆交谈之后便自行回都复命。

交易的地点在折戟道的平原，属于真正的两国交接处，而双方也是剑拔弩张，丞相谢谦亲自出面，盛气凌人，最早开始接洽的梁关主簿都被羞辱而归。

而一身红袍玄甲，英气逼人的姜若兰出现在两军阵前时，所有人保持沉默，谢谦也知道这个女人便是一手覆灭成国十万大军的罪魁祸首，不敢怠慢。

姜若兰一人一骑来到两军中央，谢谦见她未带兵器，作为大国丞相自然也不甘示弱，策马独自上前，谢谦不过四十来岁，已经位极人臣，算是真正的天才与翘楚，相貌端正儒雅，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个正人君子，也不会让人怀疑其有宁为玉碎的忠烈傲骨。

谢谦愈发靠近，对面女将的面容便愈发清晰，虽然左脸带着半部面具，但是谢谦仍是被姜若兰的容貌所惊艳，清秀与英气，哪怕比不上那些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却也足以让人倾倒。

谢谦眉头紧蹙，干咳两声，让自己不会因为对方的外貌而有所动摇，正欲开口呵斥姜若兰灭杀五万成兵的残酷行为。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原本严肃冷漠，英气清秀的脸庞，突然涨红了脸，美眸蓄起泪珠，如同波动的湖泊，泪水落下，顺着她白皙顺滑的脸颊，一时梨花带雨，令人心碎。

谢谦顿时慌了手脚，四下看了看，然后颇为不解道：“你这是作甚，本相可还未开口呢。”

姜若兰听到谢谦话语，不由一愣，随后立刻哭得更厉害，更楚楚可怜，谢谦满头大汗，不知所措，忙道：“你别哭了，别哭了。”

两方士兵在远处，看不清也听不到姜谢二人的谈话也看不到神情，不过远远望去，谢谦的动作似乎有些慌乱，而姜若兰屹然不动。

“不要哭了，两军阵前，成何体统。”谢谦无奈道。

姜若兰抽泣着，看着谢谦道：“大……大叔刚才的表情好……好吓人……若兰被吓到了……”

用少女的声音说出这番连姜若兰自己都想吐的话语，她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但是偏偏谢谦就是吃这一套，姜若兰那一声大叔直接叫得谢谦骨头都酥软起来。

这才刚刚开始谈判，谢谦便彻底落了下风，谢谦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干咳两声道：“你……我天生长得比较严肃，所以也不是要故意吓你……”

“你看你又来了，好凶。”姜若兰又作势要哭。

“等等等，我没凶你呀。”谢谦诧异地问道。

“你都不笑，你笑一下呗。”姜若兰用无比肉麻少女的声音继续撒着娇。

“啊？这不太好吧？”谢谦尴尬道。

“你就是故意想凶我。”姜若兰眼泪又一次蓄满了眼眶。

“好好好，我笑，我笑了……”

当谢谦这笑容露出来，便意味着此次交易，他要被姜若兰彻底牵着鼻子完成了，当他狼狈地回到本阵军营时，脸上还带着僵硬的笑容，神情慌乱，这让平时看惯了这个严厉冷漠的丞相的近臣有些莫名其妙。

而银两物资的交割也是无比顺畅，而谢谦从头到尾也没有再露面，只传了速速交钱换人的命令，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如此顺利的完成，也让不明所以的梁关士兵又对这位女将军增添了一份敬佩，本来以为至少在此地要晒个把月太阳，或是与对方打几架才能把东西拿到手。

姜若兰带着部队将银两物资运送回去，然而在穿过折戟道之时，仍是出现了意想不到之事。

数千苍狼骑兵突然从平原上出现，呼喝大叫着向着姜若兰部冲杀而来，姜若兰并未慌张，不论对手是成国的军队还是苍狼骑兵，她也不会退缩一步。

沐青崖说过此次交易极为重要，必须万无一失，姜若兰当即高举手中长枪，训练有素的士兵举起大盾结出防御阵势。

虽说骑兵克制步兵，但苍狼骑兵多为轻骑，而姜若兰部严阵以待，对方断然不敢再轻易冲锋。

姜若兰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在来此之前，便是做好了与成国打一仗的最坏打算，至于这数千苍狼骑兵，也是在沐青崖的预料之中，所以让姜若兰早做准备，如今她手中的士兵有一大半是重装步兵，全然不惧。

果然见到梁军如此果断结阵，苍狼骑兵便在一声号角过后，于百步之外停下冲锋，姜若兰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些戈壁中的蛮夷，在梁关除了防范成鲁两国，最大的敌人就是附近的苍狼部族。

作为游牧部族，抢掠商队侵扰百姓是常有之事，而他们的行踪也难以捉摸，令成梁二国无比头疼。

正在双方对峙之时，苍狼族中缓缓步出一骑，他穿着象征领袖地位的白狼毛披肩，眼神傲慢无礼，手中提着一只巨大的狼牙棒，胯下坐骑，赤红如火尤为引人注目，即便是不识马者也知道这是一匹绝世宝马。

“我是苍狼部族可汗苍哲，梁人的将军出来见我。”男子在阵前高呼一声。

姜若兰毫无惧色，提着长枪驱马而出，苍哲一见对方竟是个英气逼人的女将，顿时眼神一亮，咧嘴笑着：“竟然是个漂亮的女人，你梁国无人，需要女人上战场了吗？”

“如果你这么喜欢说废话，我不介意把枪头伸进你嘴里掏上一掏。”姜若兰冷哼道。

苍哲哈哈一笑，对着姜若兰露出无耻的笑容：“我裤裆里也有杆枪头，也可以在你嘴里掏上一掏。”

那些苍狼族骑兵听完之后也是纷纷露出无耻的嘲笑，这些话也都传进了梁军耳中，这种充满羞辱性的话语，一方面是对姜若兰女子的身份否定侮辱，另一方面也是对梁国这些血气方刚的战士进行嘲笑，这让他们无比愤怒。

眼看着梁军无法忍耐便要冲出阵外，姜若兰却一摆手，阻止自己的手下，她冷冷地看着苍哲道：“原来苍狼族人都是用下面的枪打仗，难怪人口稀少，被敌人割掉了，自然生不出孩子。”

不只是苍狼族，连梁军士兵也在听到此话后一愣，原以为作为一名女子，这些有关男女之事的话语，无法启齿，却没想到姜若兰反嘲起来更为狠辣，直指苍狼族断子绝孙，着实令人痛快。

毕竟姜若兰并非普通印象中的汉人妇女，她从小在满是无赖泼皮的石渠街摸爬滚打，什么恶棍禽兽没见过，就是奸污妇女的畜生她都亲手斩杀过，要不后来怎么变成李随风口中的女王呢？都是被打服的。

“牙尖嘴利，果然只是女人。”苍哲面色阴沉。

“要打就打，以往你们抢劫商队后跑得比兔子还快，这一回，不跑了吧？”姜若兰长枪指向男子。

苍哲却耸耸肩道：“我不是来找你们打架的。”

姜若兰心中冷笑，不是来打架的，一上来就发动冲锋，如果不是姜若兰早有准备，这会儿估计已经被这些骑兵踩成了肉泥。

“你们不是拿了成国很多银子吗？我们来拿属于我们的那一部分。”苍哲继续道。

“可笑，我梁军用命换来的钱财，何来属于你们的部分？”姜若兰冷冷道。

“是吗？你们埋伏成军的时候没有觉得奇怪，我们苍狼族突然消失不见，运送俘虏之时，我们也没有出现，你不会真以为是你们区区数千人马能把我们吓跑的吧？回去问问你们的老大姜守义，他答应给我们十万白银，十万布匹，该交钱了吧？”苍哲讥讽地看着姜若兰。

姜若兰随意地扭了扭脖子，笑眯眯地看着苍哲道：“什么十万白银，十万布匹，我从未听说过。”

“就知道你们汉人都是一个样，成国人也好，梁国人也好，说到底都是一个祖宗，无耻狡诈。”苍哲哼道，“今日若是不交，我让你们全部埋葬在这里。”

“且不说你根本无法突破我这步兵阵，你真以为我们运送如此多的钱财物资会只派这些人来？我们汉人不是狡诈，而是聪明，我们只要拖住你们一时半刻，姜将军自然会领着本部骑兵前来支援，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早有准备，带着重装，等的就是你苍狼族。”姜若兰傲慢地仰起下巴，银制面具在强烈的阳光下发射出刺眼的光芒。

苍哲沉默片刻，心中有些慌乱，先前就感到惊讶，自己是突然袭击，梁军居然如此迅速地结阵，还是重装步兵的阵势，这是他们这些游牧轻骑最怕的一种阵势，弓箭射不进，马匹冲锋也撞不开，强突只会损失惨重，这梁军显然是准备多时，难道自己会出现真的在他们预料之中？

一汉当五胡，虽然是很久以前的老话，在当今诸国割据，瓜分天下的局势下面，有着不少强劲的胡人国家，但是在某些地区仍然适用，关键就在于，成体制的汉人军队中那些精良的装备物资，而胡人所仰仗的只有马匹而已，这根本不是汉军的对手。

“好，这次就先放你们一马，不过，这笔钱，我会讨回来了，你们等着。”苍哲放完狠话，便掉转马头，回到本阵，在离去之前，他还不忘回过头来看着姜若兰呼喊道，“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大梁，姜若兰。”

“姜若兰，你很有胆识，也很漂亮，将来我要你做我的可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