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灵契

心大师刚走，喜乐也跟着回来了。她一进房，就发现灵应大师一脸沉色，不似以往那般从容慵懒，眉宇间隐隐笼罩着些烦忧。

“爷爷你怎么啦？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喜乐回来了，来，爷爷有事要跟你说。”灵应大师慈爱地笑说。他拉过喜乐坐下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还记得她刚出生软嘟嘟的样子，躺在他怀里熟睡嘴边还吹着泡泡，别提多可爱。

一晃十五年过去，小婴儿已经出落成妙龄少女。灵应大师宽大的手掌轻柔地抚上喜乐左脸上的红色胎印，不由想起了林一临走前的话：“师傅，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以后就叫她喜乐吧，哪怕躲在后山做个村野姑娘也没关系，只要一辈子能平安喜乐就好。”

“爷爷？”喜乐奇怪地看着他，到底怎么了？她不过出去打了桶水，回来一个个变得这么奇怪。

“喜乐啊，你不是老想着要出去看看吗？现在可以了，你收拾一下就准备下山吧。”

“真的？！爷爷你答应了，你要带我去哪？听说山脚下有什么市集，里面有好多好吃的，我们去那里吗？”喜乐兴奋地大叫，这座后山几乎每个犄角旮旯她都逛遍了，前几年还开始偷偷跑到前山那里去偷听了不少墙角。老是听那些人说山下的集市有多热闹，老早她就想去看看了。

“爷爷另外有事要做就不陪你了。”灵应大师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语气里隐含不舍。

“啊，你不跟我一起？！我从来就没出过这山，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他陪你一起。”灵应大师指了指一直站在一旁的云天。

“我？”

“他？”

云天和喜乐同时惊叫，两人互看了一眼，然后又齐齐转向灵应大师。

“师伯，我灵力尽失现在就是废人一个，根本没能力保护喜乐。”云天正色道，心里却在腹诽：还以为灵应大师留下自己是为了什么事，原来是要给他的小孙女做护卫。

“我自有办法帮你。”

“什么？！您……您可以帮我恢复灵力？”云天猛地抬头，眼眸里全是期待，这一份惊喜来得太突然。

“我不能帮你恢复灵力，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方法，而且也只有喜乐才可以帮你达成愿望。”

“我？！”这次轮到喜乐震惊，她一个小姑娘就会逗鸟吹笛，她能做什么？

“你们下山以后往北走百里就到了玉龙山，在山巅之上有一个药泉，说不定能清除你体内的焰毒。不过只有喜乐才能知晓上山的途径。”

云天疑惑地看看灵应大师，又看看喜乐。不是说喜乐从未出过天灵宗后山吗，她又怎么会知晓玉龙山的上山之路呢？

“你不用奇怪，机缘到了你们自会明白。”

云天心里暗道：灵应大师这是算准了他疗伤心切，想要跟他来一场交易。说什么只有喜乐才懂得上山的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我现在灵力全无，我跟喜乐两个人别说上山，路上遇到些歹人说不定都没法自保。”

“你原本就骨骼清奇颇有修炼天赋，即便没有灵力，也很适合练习一些防身武技，对上一般人完全可以自保。等下我传你几招防身技能，你平日多加练习即可。而且，你们还有紫尾貂。”

“紫尾貂又是谁？”惊讶的事一件接一件，喜乐已经转不过弯来，刚说完云天怎么又来了一个。

卧在边上闭眼休息的紫尾貂终于睁眼，刚刚它其实一直都是清醒，也听到了灵应和灵心两人的对话，不过这关它什么事。夜冥殿、死灵气、冥王……听起来像是跟某个被困在夜幽海深处的老朋友有关系，不过等他有机会出了夜幽海再说。

紫尾貂瞥了眼灵应大师，眼眸里精光闪现：老头，你想干嘛？

“你是为寻主人来的吧？喜乐就是你要找的人。”自从听到灵心说幽冥殿的人是为自己而来，灵应大师就知道紫尾貂为何出现在这里。当年喜乐的娘亲沐云就曾跟他说过，一旦喜乐有危险她的护身兽自会出现，同时还把灵契的缔结之法教给了他。

沐云的身世背景很神秘，除了林一没人知道她来自哪里，灵应大师相信自己的徒弟，而且他跟沐云相处过也了解这个女子并非坏人，所以他虽然好奇沐云为什么会知道灵契之法，但也从不多问。

紫尾貂站了起来，甩了甩尾巴然后定定地看着灵应大师：你知道灵契？

灵应大师让喜乐站到他身旁，然后俯首在她耳边轻声吩咐。 “好了，你去试试吧。” 不多时灵应大师交代完毕，拍了拍喜乐示意她上前。

喜乐缓步走向紫尾貂身前十步，按着爷爷教她的方法开始双手翘指掐成一个莲花手印，一边口中默念口诀，一边快速变换手印姿势，手指速度越来越快翻飞之间只能隐约看到影子，一团金光从掌心之中蔓延出来然后又包裹住双手逐渐变成一个金色光圈。光圈不断膨胀并发出耀眼的光芒，云天甚至被刺得睁不开眼。

“定！”突然听到喜乐一声娇喝，圆球一般大小的光圈突然急速缩小起来，瞬间变成一点向着紫尾貂的眉心直射而去。一直紧盯着喜乐的紫尾貂周身漫出紫光，把金色圆点死死地挡在眉心一寸外。

我是要来认主，可是想要当我的主人，也得看你是不是够资格！

紫尾貂圆眸一瞪，紫光大盛，不仅把金点往外又推开了一寸，甚至隐隐有反噬的倾向。此时的它龇牙咧嘴眼带杀戮，一点跟可爱沾不上边，反而让人感到强大的威胁。而对面的喜乐闭着眼睛正全神贯注地念着秘咒，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双方都在使劲抗争中，谁要是退了也就输了，眼下完全是一场精神角力。

灵应大师虽然心急，但也无法替代喜乐，这一仗必须由她自己来打。沐云说过要成功缔结灵契当上灵兽的主人，就必须要有强大的精神力使灵兽心甘情愿地屈服，否则即便是命定的主人，如果无法得到灵兽的认同就算是结了灵契也没用。

喜乐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不断地膨胀越来越痛，仿佛下一瞬就要爆炸开来。她从来未试过这样的痛楚，但心底却莫名有个直觉，必须要撑下去，只有撑下去她才能真正地拥有紫尾貂，而且即便痛得撕心裂肺但她很清楚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在她的血脉深处，隐隐藏着些什么力量，每每在她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又缓缓地流淌过四肢百骸让她清醒过来。

模模糊糊之间，喜乐好像看到紫尾貂就在她的不远处，全身萦绕着杀戮煞气，讥讽地看着她说道：放弃吧，你还不够格做我的主人。

不知为何，喜乐觉得紫尾貂身上还隐隐笼罩着一层悲伤的孤独气息，心头蓦然涌上一股心疼和怜惜，她大叫：你喜欢我的味道对不对？！我不是你的主人，我是你的朋友，是永远不会背叛离弃你的朋友！

朋友？

对！我不是要当你的主人，我想当你的朋友，一直陪着你。

灵应大师发现，喜乐的身上慢慢散发出一层柔和的光晕，如同和煦的日光把这个屋子都带进暖融的春日气息里。此时金色圆点随着喜乐身上的光晕出现变得更加炫目，然后“咻”得一下，穿透紫色光盾直接射进紫尾貂眉心。

灵契完成了！

喜乐缓缓睁眼，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欢天喜地跑去抱起地上的紫尾貂，揉着它的小脑袋说道：“说好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紫尾貂垂眸像是在思考，过了半晌终于抬头又是原来那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它用头亲昵地磨着喜乐的下巴，逗得她不停在那呵呵笑。

说好了，你以后不能丢下我，不能背叛我，要一直一直陪着我，千万别再像那个女人！

灵契达成后喜乐也就能跟紫尾貂进行精神感应，它要说什么一个眼神喜乐就能完全明白，他们还能在意识海里直接对话。喜乐对着紫尾貂郑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丢下你！”

一旁的灵应大师看到这情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有了紫尾貂即便是碰上幽冥殿的人，喜乐的安全应该就没问题。

接着他又转向云天，“能得到灵心的赞赏，加上你毫无灵力也能抗住我的威压，足以证明你心性坚定，但修炼一途讲究的是机缘全看个人造化。喜乐从未下山，她这一路就有劳你照顾。”

虽然喜乐和紫尾貂结成灵契，但毕竟紫尾貂是兽，喜乐又从未下山，让她孤身一身灵应大师实在不放心，只能选择云天。跟这小子相处短短半日，看他眉宇之前爽朗正气，当初又是为了给灵心找药才受伤可见其品性纯良。既然他一心想要恢复修炼，那就帮他一把，说不定日后还能保护喜乐。

云天明白这是灵应大师托在托孤，这次虽然没找到玄兽内丹，但总算有了一点收获。他相信灵应大师不会骗自己，玉龙山是他恢复灵力的唯一机会，至于喜乐是否真的能帮自己，已经不重要。他云天是个守信的人，也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既然是大师所托，又给他指引了前路，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答应。

接下来两天，灵应大师抓紧时间教了云天几招近身搏斗的防身术。云天的确是个练武的好苗子，领悟力很强。

时间也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都收拾收拾准备下山吧。”灵应大师摸摸喜乐的头，“丫头，好好照顾自己，外面不比山里，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不可再像往常一样随意。多听云天的话。”

“要是我想你了怎么办？”

“要是想爷爷了，那就吹我教你的曲子，我会听到的。去去去，别再耽搁时间，我们总会有相见的时候。”灵应大师慈爱地看着喜乐，他也不舍啊，养了十五年的小女孩说送走就送走。可是他必须得去解决幽冥殿的人，喜乐跟在他身边更危险。

“翠玉笛是你娘留给你的信物，你得收好，千万别弄丢了。”灵应大师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最后交代一句。

“放心吧爷爷，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喜乐到底是小孩心性，一心向往下山玩乐，她兴匆匆收拾了下行囊，抱起紫尾貂拉着云天，跟灵应大师告别后就快乐地直奔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