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松湖畔,上崖村。
一个裹着羊皮袄的姑娘,手里握着长马鞭,走进了山脚下的篱笆小院。
院内簇新的红砖瓦房,烟囱里冒出炊烟,房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中年妇女从里面迎了出来。
“岚,你嫂子找到了吗?”妇人急急的问。
“妈,她还没跟我哥结婚呢,怎么就成了我嫂子?”丁岚一边不高兴的回嘴,一边从院外拉进来一匹枣红马,马身后面拉着一架不大的雪地爬犁。
“他们俩从小定的娃娃亲,结婚还不是早晚的事。”丁母抬眼望着篱笆院外,嘴里忍不住的嘀咕:“这天都要黑了,你哥怎么还不回来?”
丁岚把马拉进马棚,喂上草料,也不由担心的说:“我哥进山了,我俩分头找的,我都追到县城了,也没看见人,也不知道我哥找没找到她。”
“眼看要下雪,你哥的腿可经不起冻。你说你也是,她不就是抹个眼泪吗,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您可别叨叨了,我说啥了,不就是劝她别哭了。”
“你那叫劝?就差没指着人鼻子吼了,也就我能受得了你。”丁母说着,扯起袖口擦拭眼角的泪。
“又来了。”丁岚不耐烦的低吼:“她哭,你也哭,你们俩对着哭,能解决问题?”
“我不是心疼你哥吗,她妈刚没,她爸也失踪了,欠了那么多的债,可怎么还。”丁母长叹口气,满面愁容。
“你就是瞎操心了,她家那么大个店,还能说倒就倒了,不是还有她舅舅和小姨,他们能不管她?”
丁母轻啍一声说:“他们要是管她,你哥能把人带家里来?”
听了丁母的话,丁岚踌躇片刻,悠悠地说:“这样看来,除了我哥,真的没人管她了,她才18,也怪可怜。”
“都说做生意挣大钱,当年你爸要不是一门心思做生意,也不会……。”丁母的眼中再次蓄满了泪。
“可别哭了,我爸要是不做生意,你哪来的城里儿媳妇。”丁岚不耐烦的白了丁母一眼。
天越来越黑,雪越来越大,金巧被丁墨拉着,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
大朵的雪花,如棉絮一样,从天空中飘落,阻档了前行的路。
“丁墨。”金巧盯着前面高大的背影,轻声呼唤,她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是自己的梦,那怕是两人牵着的手上传来的温度,也让她觉得不真实。
年近五旬的金巧,在娱乐圈混了30年一直不温不火,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正准备大展拳脚,却被一场车祸送回了18岁。
她是那么不甘,又是那么庆幸,庆幸眼前的丁墨,还没有被自己拖累的结局惨淡。
“怎么了?走不动了?”丁墨回头,见金巧头巾包裹下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心中自责,这个生活在城里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弯下腰让金巧趴在他背上,“我背你。”
“不,不是,我能自己走。我想说,丁墨,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金巧贝齿紧咬着唇,艰难的说出上辈子早该说的话。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丁墨伸出修长的手,很自然的,在金巧头顶上轻轻的揉了揉,嘴角扬起温润的笑容,就像小时候一样。
“走吧,我们快回家。”丁墨低沉的嗓音,如同一阵暖流,流进金巧的心底。
家,多么温馨的字眼,曾经触手可及,却被她越推越远……,正想着的金巧突然眼神一变,目光呆滞,眼前出现了大片的,如同电视机雪花一样的光点,丁墨不见了,自己也不见了。
光点散去,林海中出现了一条蜿蜒的公路,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从公路尽头驶来,车头上的大灯,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漫天飞雪中,吉普车的车轮打滑,一头栽进了路边的雪沟里,半个车身都被积雪掩埋。
画面只在金巧眼里存留了几秒,又化作大片的光点,消散无踪。
“金巧,金巧,你怎么了?”丁墨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没事,丁墨,这附近有公路吗?”金巧长舒了一口气,稳定了心神,开口问,刚刚的画面太过真实,她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有,就在前面那个陡坡下面,公路是比较好走,可顺着路绕回村子太远了。”
“我能去看看吗?”金巧渴望的看着丁墨。
面对金巧的眼神,丁墨好像又看到了小时候,那个跟在他身边,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不忍拒绝,无奈的答应了。
前方的陡坡并不高大,却异常陡峭,被丁墨连拉带拽的爬上坡顶,金巧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还没等她气吸喘匀,眼前的一幕,惊得她目瞪口呆。
刺耳的刹车声,雪亮的车灯,眼前的画面与先前脑海中的画面重叠,军绿色的吉普车,载进了路边的雪沟,半个车身被积雪掩埋。
吉普车的车头深埋在雪沟中,车门被四周滚落的积雪压得严严实实,想从里边打开车门是根本不可能的。
金巧和丁墨赶到时,就听见车里传来沉闷的敲击声,车身缓缓下沉,随时都有可能被周围的积雪淹没。
金巧的眼中突然闪现出一串文字,“1988年冬,年仅32岁的导演屈臣,独自驾车外出取景,葬身于东北的林海雪原之中。”
这一段文字,金巧仿佛在哪里看过,又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难道车里的人是导演屈臣吗?
屈臣可是80年代末期,新生代导演中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让华国的电影在世界上展露头脚,只可惜英年早逝。
金巧还在发愣的时候,丁墨已经用树枝,清理了吉普车后门车窗边的积雪。
打碎了车窗,丁墨探手进去,试图把车里的人拉出来,却没能成功。
“兄弟,我脚下不知被什么缠住了,抽不出来,啊…。”车里你的人,声音焦躁,就在他说话的同时,车头猛向下一沉,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