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跳楼与围观

“为什么还不跳？”

“假的吧，怕是根本就不打算跳楼，只是做个样子看看的吧？”

“我打赌，她一定只是想借这种行为博取眼球，为了火而已，现在的人为了火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你跳啊！”

“跳不跳啊，我站着看了那么久都热死了！”

“跳啊！跳啊！”

“朋友圈，别忘了拍下来发朋友圈！”

……

人群开始出现一些特殊的声音，刚开始很小，只是一两个人，渐渐地，这个声音开始变大了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

站在人群中间的叶薇薇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人，就像是在看着一群怪物，一群恶魔！

“你们疯了吗！”

叶薇薇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猛地抽动着，她感觉那些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环绕在她的耳边。

她挥动着手，大声叫唤着想要阻止众人，可是站在人群当中的她显得是那么的娇小，她的动作显得那么的无力。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你们怎么能这么说……”

叶薇薇眼中蓄满了泪水，她的声嘶力竭被完完全全地隐没在人们哄乱的声音当中。

吴琼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她的心早已经凉了，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凉了。

“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人性，这就是你所说的感情。”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更像是一种嘲讽。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拍照了好不好，救人啊！”

叶薇薇抓着离自己最近的人的衣领，流着眼泪恳求。

“救人啊……”

被她抓着领子的那个男人嫌弃地挣脱开了她的手。

叶薇薇抬起头，看见那个男人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悲伤和怜悯。

“凭什么？”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叶薇薇浑身一震，松开手慢慢后退了几步，眼中逐渐变得绝望。

“你们……”

叶薇薇伸出颤抖的手，指着身侧的众人。

“你们全部都是凶手！”

说完，叶薇薇擦了一把泪，转身冲进了酒店，她要救萧潇！

叶薇薇刚冲进酒店，吴琼就听见从人群后面传来了电瓶车刹车的声音。

“萧潇！”

人群再度被推开，浑身是伤的周伟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周伟看着站在酒店楼顶的萧潇，停着耳畔那比魔鬼还恐怖的声音，在这黑夜里不断闪动着的闪光灯在周伟眼中从来就那么的刺眼，那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从来没有那么刺耳。

“萧潇！回去！不要跳啊！”

周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隐约可以猜到一些东西了，虽然心中悲伤，但在他眼里萧潇活着比一切都要重要。

君豪酒店只有五层，并不算高，站在上面的萧潇可以清晰地听见下面人群中发出的声音。之前那些围观群众的行为和声音都没有让她的心理和表情有任何的变化，但当周伟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萧潇忽然浑身一震，慢慢地抬起头，与站在下面的周伟目光对视。

也许是心灵感应，慢慢两个人之间相隔那么远，周伟却感觉到了萧潇的目光。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退回去，不要跳。”

周伟泪水涌出眼眶，他对着萧潇摆了摆手，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

萧潇静静地看着他，她抬起手将脸上的头发撩到脑后，让自己的脸完完全全地露了出来。

周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想要说话的，话却停在了嘴边，什么也说不出来，就这么静静地与萧潇对望着。

吴琼站在人群中，看着这对苦命鸳鸯神情对视，心情复杂。

周伟看着萧潇的眼睛，虽然隔着二十米，但他还是能够感受到萧潇眼睛里的情绪，感受到了萧潇的内心。

“你能够听到我的心吗？”

曾几何时，坐在亭子里吹着晚风的萧潇，这样问过周伟。

当时周伟沉默了很长一会儿，然后才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总有一天，我一定可以看到此刻你眼中的风景，是多么的美丽。”

“总有一天，我一定能听到你内心的声音。”

是的，总有那么一天，就在这么一天，这么一个夜晚，这么一个并不美好，反而充斥着恶意的夜晚，他听到了萧潇的内心。

“总有一天我会看到此刻你眼中的风景，是多么的美丽。”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萧潇眼中的风景。

那风景并不美丽，但那风景里有他自己。

即使这个世界被恶意包裹，那并不美丽的风景里，也还有你。

周伟静静地抬头看着萧潇，擦干了眼泪。

“已经做好决定了吗？只能这样了吗？”

周伟看着萧潇，不再劝导，而是用尽全力挤出一个微笑，非常不舍地问。

萧潇看着他，突然笑了，那笑容是如此的美丽，惊艳得仿佛不属于着尘世间。

“阿伟，你抱我一下好不好？”

萧潇闭上了眼睛，突然轻声说。

说来也奇怪，周伟并不能听见萧潇的声音，可是他却像是中邪了一样慢慢张开了自己的双手，在这人群中显得非常突兀的，对着头顶的天空张开了怀抱。

原本正处于观望状态的吴琼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她抬起头，发现萧潇正看着她。

吴琼感觉心一痛，从萧潇的目光中，她明白了……其实萧潇已经知道了，知道是她背叛了她们的友谊。

可是为什么……她的眼中没有一丝的仇恨呢？

“萧……”

叶薇薇刚气喘吁吁地冲楼顶，正准备说话，她的声音就停在了嘴边。

萧潇嘴唇对着吴琼轻轻动了动，然后闭上眼睛，笑着向前跃了出去。

那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就像是化作了飞鸟，化作了清风，想要抓住云彩，想要抓住远方。

周伟像是早已预料到了结局，闭上了眼睛，像是女孩已经投入了他的怀抱。

冰冷的鲜血流淌在沥青路上，那沉默无言的鲜红，肆意地向着四周扩散，向着那些围观群众的脚下流淌。

那鲜血绘成一朵鲜艳的花，一朵绽放着的花。

是如此美丽，如此美丽啊！

吴琼看着那静静躺在地板上的女人，泪水居然完全抑制不住地从眼眶涌了出来。

“我知道的……我原谅你了。”

吴琼看清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那个纯洁得像天使的女孩并没有选择仇恨，而是选择了原谅。

“你是在哭吗？为什么呢？”

心底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些许疑惑。

“对呀，我为什么会哭呢？”

吴琼看着地上流淌着的鲜血，那鲜血像是彻底将她的瞳孔染成红色。

吴琼慢慢走上前，一边走着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周伟已经从失神中恢复过来了，他发现吴琼的动作，他知道吴琼是萧潇最好的闺蜜，但从来没有见过吴琼本人，只以为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旁观者。

吴琼一步一步走到萧潇身前，慢慢蹲下，将衣服盖到了萧潇头上，将她的面容遮掩。

“萧潇一直都以最漂亮的一面示人，她应该不喜欢被这样围观。”

周伟静静地看着吴琼，一句话都没说。

“真……真的跳了？”

“你们拍了吗？”

“没有，我没有想到她真的会跳……”

在从萧潇跳下到现在的这短暂的时间里，四周曾一度陷入沉默，紧接着议论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地想起。

不再是说风凉话和逼迫，而是开始互相推卸责任。

纵身跃下的女孩身体逐渐变得冰冷，血液在地板上凝固成妖艳的花，可是那些旁观者的关注点并不在死者本身，而是“我没有想到她会跳”和“你们拍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