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张雪松

对于张雪松来说，这一定是他自成年以来最尴尬，也最感到羞耻的一个早上。

因为出了财富中心这档子事，整个大昌市公安局都人心惶惶，工作氛围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紧张。虽然他只是一个文职人员，并不用像刑警队那样奋斗在一线，为了破案起早贪黑，但也还是比以前忙了很多。

昨天晚上原本被密切监控着的犯罪嫌疑人周毅突然昏倒在了休息室里，为了周毅的安全考虑，张雪松和队长李洪如连夜将昏迷不醒的周毅送来了医院。

经过医生的诊断，周毅并没有生病或者受伤，原本处于高烧的体温在来到医院后也降到正常水平，之所以醒不过来，是因为周毅处于某种梦魇当中，被困于梦境里，无法苏醒。

处于梦魇当中的人不能为外力叫醒，只能静静地等待周毅自行从梦中醒来。因为不知道周毅什么时候才会醒来，还要调查跟进案子的李洪如就先行离去，留下张雪松来看守照顾周毅。

一直到这里，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让本身就是干文职工作的张雪松留下来照顾周毅本就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但可能是这几天工作实在有些忙，没有休息好的原因，当坚持到大概凌晨三点钟的时候，张雪松终于坚持不下去，倒头趴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沉沉睡去了。

张罗就是因为在执行任务时不小心睡着，错过了周永元的行踪，才导致了周永元最终的死亡，现在类似的情况又在张雪松身上发生了，只不过他的任务只是照顾周毅而已，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人一旦因为太过疲乏而陷入熟睡，自身原本的警惕性就会降低，更何况是张雪松这种警惕性本就不算太高的年轻警察了。睡着以后，他就沉迷于梦乡当中，完全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清晨的太阳从窗帘间的缝隙里射进来，洒在他的脸上，那属于晨日独有的温暖将他从梦境中唤醒时，睡眼惺忪的他猛然想起自己并不是来自己睡觉的，他的任务是观察并照顾周毅。

他的头脑瞬间清醒，猛地从座位上直起身，刚一看清周围的景象，就发现原本应该躺在床上，被困于梦境当中的周毅居然盘腿坐着，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醒了？年轻人睡眠质量不错嘛，昨天晚上我动静那么大也没能将你吵醒。”

周毅的目光和张雪松相对，他下意识地顺口就开了一个玩笑。

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从未在工作上有过任何差错的张雪松感到脸上一阵火烧。

失职的愧疚和周毅的目光让他羞恼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李洪如是如此的相信他，才同意他独自留守，照顾保护周毅，甚至因为担心他的安危，不惜把自己的手枪留给他。

可是承载着队长信任和委托的自己居然睡着了，并且睡得死死的！

也难怪周毅感到有趣好笑，连他自己都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其实他不知道，周毅其实并没有任何嘲笑他的意思。周毅自己也是当警察出身的，自然知道一旦有大案子时，局里上上下下都会很忙，休息不好是常态，张雪松这种情况很普遍，也很正常，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可是张雪松不知道周毅曾经的身份，下意识地就觉得周毅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本来就是那种脸皮薄的人，一下子就感觉心中的羞愧之情更盛了。

“呵呵……”张雪松尴尬地挠了挠头，僵硬地笑了笑，“医生说你可能会沉睡很久……没想到你醒的那么快。”

“医生也是人，不可能什么事都能预料到的不是吗。”周毅笑了笑，自然不可能把实情说出来。

正处于敏感当中的张雪松看见周毅不经意的笑容，只以为周毅还在笑话自己，整张脸刷的就红了。

“你怎么看起来怪怪的，是昨天晚上做噩梦了吗？”周毅终于发现张雪松神情的变化，好奇地问。

原本是一句关心的话，听在张雪松耳朵里就变成了带着调笑意味的讽刺，羞耻感更甚，脸直接黑了下去。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周毅估计已经被他杀了一百次了。

“昨天晚上是你送我来的，李洪如呢？怎么不见他？”周毅可不想真的把他惹急了，连忙换了一个话题。

“昨天晚上是我和李队长一同将你送来的，李队长非常担忧你的生命安全，不仅给你找了最好的医生，连病房也是单人间，以免扰了你的清净。”

说回正常的话题后，张雪松的脸色也就恢复了不少，他本来就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说回正题后，他心中的郁闷之情也就淡了许多。

“不过你也知道，现在局里为财富中心拿起案件忙得焦头烂额，李队长不能离开岗位太久，所以先行离去了。李队长走前派我保护和照顾你，昨天晚上忍不住熟睡的确是我的失职。”

张雪松不喜欢推卸责任，非常抱歉地对周毅说道。

“案子不结束，李洪如那家伙不会放我走的吧，现在我醒过来了，是不是还要继续把我关在那休息室里？”周毅问。

非法拘留周毅本就是不符合规定的，张雪松自知理亏，认真地说：

“周毅多虑了，你昨天才昏迷，刚醒来没多久，经不起折腾，医生也说你需要休息，所以暂时你就留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吧。这段时间为了防止财富中心案件的凶手报复，我会贴身保护你。”

“你保护我？”周毅这才注意到张雪松的腰间鼓鼓的，里面应该藏着手枪。

“我的店可还开着呢，你们总不能就这样把我困着吧？”周毅叹了口气后说。

“出于对你的安全考虑，很抱歉在案件结束前你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至于店里……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员工和家人，他们可能会来探望你，到时候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他们代劳。”

说到这里，张雪松表情严肃。

“不过周警官你知道这次的案情很复杂，请你到时候配合我的工作，不要把与案件有关的东西泄露。”

周毅眼珠子转了转，既然不用被带回警局，最麻烦的李洪如也忙于案子的事，无暇管他，那证明他可以借此找机会离开。只要周毅想离开，就凭张雪松这个小年轻根本不可能拦得住的。

不过……现在情况还没明了，周毅也不急着走，而且据张雪松所说，店里的人可能会来看他，到时他可以让李志新多留意一下外界的消息。

“放心，不该说的我自然不会说，不过我记得我没什么家人了吧？你们除了我的店员以外还通知了什么人？”周毅摩挲着下巴，突然问。

“虽然你父母早逝，已经没有什么血亲，但我们调查到新村肉铺的老板王德福与你父亲是好友，这些年来他一直照顾帮衬着你，所以我们也通知了他。”张雪松回答。

“王叔？”周毅愣了愣，然后轻轻一笑，“看来你们李队长对我还真是上心啊，连这些都查出来了。”

“很抱歉。”张雪松并没有解释什么，用三个字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没事，能理解。”周毅点了点头。

接下来便陷入了沉寂。

“你……相信有鬼吗？”

大概过了几分钟，周毅意有所指地问。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张雪松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是警察，不怕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