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舒华的阴影

周毅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

其实自从那次车祸以来，他就很少做梦了，大部分的时候，他睡着了后都是没有任何的意识的，极少的情况下才会做梦。

而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因为在他看来，不做梦反而证明他的睡眠质量比较好。

但是，这一次，他做的梦非常特殊，和以往的任何一次梦境都不同。

这次，他梦到了一个人，一个很特殊的人。

梦境当中，他回到了一个对他来说无比重要，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地方——当初的车祸现场。

那个路口，他的车和另一辆车相撞。

而因为这次意外，他的生命，和另一个人的生命，联系在了一起。

他重新站在了那个路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梦境的缘故，周围的一切都是黑白的，就像是老照片中的场景一样。

黑白的街道，黑白的天空，相撞在一起的黑白车辆。

时间，仿佛定格在汽车相撞的那一瞬间。

在这黑白的世界，他是唯一的色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里，但是冥冥之中，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周毅。”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在他对面的路口，站着另外的一个男人。

一个他并不认识，非常陌生的男人。

和他一样，那个男人是彩色的。

虽然对那张脸感到陌生，但他却对对方有一种熟悉感。

“你是童林？”

周毅看着他，然后问。

“是你带我来这里当中的吗？”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我要走了，所以最后来看一次你。”

“你要走了？”周毅心中猛地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你要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

童林虽然是面对着他的，但是身影却不断后退。

“我早就应该走了，但是我一直都没有选择离开，一直都和你共存着，而现在，我差不多到了该走的时候，以后的路，就只剩下你自己一个人了。”

周毅想要上前，但是却无法自己无法移动。

“之前你已经和我道别了不是吗？这一次，是我要和你道别了。如果我继续留下来的话，那你就没有办法活下去了，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

他缓缓转身，想着身后走去。

他身后的街道，忽然开始破碎，就像是被打碎的镜子，又像是被撕碎在风中的纸屑，伴随着他离去的脚步，周围的环境，都破碎着、崩坏着，露出深邃的黑暗。

“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对吗？”

看着他逐渐走向黑暗的身影，周毅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需要留恋。”

童林停下脚步，清冷但是温和的声音传到周毅耳中。

“一切只是回到了原点而已，我只是让事情变回了它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童林走向了黑暗，而周毅依然身处于苍白的光明当中。

一面黑暗，一面光明。

黑暗和光明是不能同时存在的，生命与死亡也是不能同时存在的。

一切，都要回到它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梦。

当周毅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眼角，居然有已经干涸的泪痕。

他已经不再伸出于那黑白的世界，清晨从窗间透射的第一缕光，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周毅起身洗漱，换好了衣物后，他便开始赶往了警局。

他并没有直接会调查科，而是直奔了常青藤的办公室。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常青藤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让每一个部门都给我盯好了，这段时间所有人都给我连轴转，要是案子查不出来的话，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过好日子了！”

周毅推开门，就看到常青藤正在对一个新人进行教育。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天赋很不错的新人？”

周毅走到了舒华的面前，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您就是周队长吧？我在局里听说你的大名了。”舒华一眼就认出了他。

周毅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看向常青藤。

“怎么样？忙了一晚上，有什么进展吗？”

常青藤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说：“法医部那边，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还没有看过尸体和案卷，所以我就先不告诉你，不然的话会影响你自己的判断，要不你先去看吧。”

见到常青藤还卖关子，周毅也没有生气，笑了笑，然后便提议边看尸体边看案卷。

接下来，常青藤就带着他和舒华一起前往法医室了。

“对了，舒华可和一般的新人不一样，当年我们进警队的时候，面对的第一关，就是尸体，当时我们哪个不是吐的稀里哗啦的，可舒华第一次面对这么凄惨的尸体，他居然没有吐，还是蛮厉害的。”

去法医室的路上，常青藤满是赞许地说。

这下周毅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舒华一眼。

“你以前面对过尸体吗？居然能够毫无反应？”

周毅自认为自己已经很有定力了，可是在自己第一天查案的时候，也还是吐了。

舒华露出了一个浅笑。

“我之所以选择当警察，就是因为，我曾经亲眼目睹了一起凶杀案件，当时我躲在角落里面，吓得瑟瑟发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这个心理阴影一直都伴随着我长大，之后我便决定要当一个警察，只有成为一个警察，才有可能会让我克服心理阴影。因为我很清楚自己心理阴影的来源是当时面对凶手时候的那种无力感，只有成为一个警察，才能让我强大到克服阴影。”

舒华用无比平静的语气，叙述了一件听起来就很残酷的往事。

“虽然当时那个凶手杀人的场景，并没有显得非常恐怖，杀人的手法也并没有很血腥，但是在我眼中，比任何的杀人场面都要更加的恐怖，包括这次的这个案子。因为我心中有更恐怖的阴影，所以这个尸体，在我眼中只是有一些恶心而已。”

周毅点头，表示了然。

确实，童年时候的阴影是最难克服的，舒华的童年阴影，甚至给他造成了一些创伤后应激障碍，而想要治愈，成为警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式。

“那当初那个案子的凶手怎么样？警察抓到了吗？如果警察抓到那个凶手的话，你只需要去牢里面，和那个凶手再见一面，或许很多的想法就会发生改变了。”周毅忽然想到了这点，于是好奇地问。

舒华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眼神也波动起来。

“当初那个凶手……是我的哥哥。那起案件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我是他唯一的家属，如果他被抓到的话，那应该会通知我的。”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比我优秀，比我强大，所以我一直都觉得，无论做什么，他都比我要强……可是，自从那件事后，我就清楚，无论如何我已经要变得比他更强大。所以我成为了警察，我是警察，他是罪犯，我注定是比他要更强的！”

舒华眼中的恐惧在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

仿佛他的眼中，都在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周毅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他会留下这么严重的阴影了。

因为他不仅仅是在最弱小无助的时候，撞见了一起凶杀案件，更关键的是，他还亲眼目睹了，自己的亲人，是那起案件中的凶手。

不管是任何人，在看到这副场景后，估计都会留下不小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