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完形崩坏

“请大家仔细检查，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留下线索的地方也都不要放过。”

圣水花园男厕所内，痕检科的警员们正在认真地对整个男厕所进行详细的检查。

而常远则是站在里面，非常紧张地说道。

“老常啊，你确定这样找，真的能够找到什么线索吗？局里可从来没有接到过关于谋杀的报案啊。”

痕检队负责人走到了常远的面前，然后问道。

“废话，就是没有接到相关的报案，所以才让你们过来调查的，要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查出来，那我自己带人来不就行了，干嘛还要你们跑一趟？”常远翻了个白眼说道。

“可是这里真的不像是发生过刑事案件的样子啊。”负责人也是颇为无奈。

常远走到了洗手台前。

他很少来圣水花园这边，所以他这次也是第一次认真地观察洗手台前的这面铜镜。

这是一面做工非常精良，面积很大的铜镜，几乎占据了整面墙。

但是因为铜镜质地的原因，就算表面打磨的再光滑，也和玻璃镜子比不了，里面倒映出的画面相比起现实，其实是微微有些扭曲的，而且也不够清晰。

常远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越看越觉得有些奇怪。

“这镜子感觉照出来的都不像是我自己了。”

他撇了撇嘴，然后说。

“对了，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你在照镜子的时候，会忽然感觉镜子当中的人不像是自己。并不是容貌上的变化，就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那张脸就是自己的脸，可就是觉得很奇怪，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一边凑上前，照着自己嘴角因为上火而忽然长出来的痘痘，一边向其他人问道。

“你说的是完形崩坏吧？”负责人看了他一眼。

“基本上每一个人都有过这种感觉。”

“完形崩坏？”常远眼珠子转了转。

“我曾经碰到过一个案子，就是和完形崩坏有关的。”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有些烦躁，常远忽然开始扯到其他话题上。

“和完形崩坏有关的案子？什么样的案子？”果不其然，负责人被常远的话给吸引，产生了严重的好奇心。

“一个一度被认为是好丈夫，好父亲的男人，在一天晚上，忽然就发疯，然后将自己的孩子和妻子给杀死了。”

常远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

“那个男人工作上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家庭是他唯一的慰藉，他只要一回到家，看到贤惠的妻子，看到可爱的孩子，他一天的疲惫就都会消失，重新恢复干劲。”

“他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抱着自己的孩子，仔细地看孩子。但是，有一天下班后，他在逗孩子玩的时候，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觉得孩子长的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与是他的内心开始变得敏感，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整天忙于工作，没有时间顾得上家庭，所以妻子一个人在家，感觉到了寂寞，选择了背叛了自己。当他产生这样的怀疑之后，妻子原本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举动，在他看来都无比值得怀疑。”

“而到后来，他的这种怀疑就变得越发强烈和病态，他甚至开始怀疑孩子并不是自己亲生的，而是妻子和其他的男人生的，自己是被戴了绿帽子。”

“所以他就把妻子和孩子都杀了？仅仅只是因为他怀疑自己的妻子出轨？”

负责人觉得这简直太荒谬了。

“你也觉得这很令人难以置信吧？”常远笑着摇了摇头，“这算是一个契机吧。”

“后来，因为不信任妻子，他在上班之前，偷偷在家里面装上了摄像头，如果妻子真的和其他男人有来往，那摄像头就会拍到证据。”

“之后，摄像头真的拍到妻子在家中和一个男人见面，并且他觉得那个男人和孩子长相非常相似。已经几近疯狂的他，坚持妻子背叛了自己，于是他冲回了家中，不顾妻子的辩解，将妻子和孩子都杀死了。”

“但事实的真相是，妻子并没有背叛他，一直都是那些温柔贤惠的妻子，孩子也确确实实是他自己的孩子。那个和妻子在家中见面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第三者，仅仅只是一个来家中推销保险的业务员而已。他之所以会觉得那个孩子长得不像是自己，是因为他太过在意那个孩子了，长时间的仔细盯着孩子看，产生了亲人见的完形崩坏现象，再加上他自己的压力太大，神经太过敏感，所以才会导致了这样的惨剧。”

“在这个案子当中，你能说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吗？我觉得都不能，这个案子并不能用单纯的对错来解释，毕竟谁也没有想到，那个男人选择杀人的动机，竟然是出于这样一个荒谬而悲哀的原因。”

说着，常远轻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负责人听完这个故事后，却有其他的想法了。

“那你说，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怀疑自己的妻子呢？如果说，她妻子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贤惠的人，那他又怎么会种下怀疑的种子呢？这一定是有原因的不是吗？”

负责人直接给常远说愣住了，然后常远才接着说。

“只能说，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是非常大的。那个男人，在童年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非常不幸的家庭。”

“他母亲在生下他不久后，就厌倦了与他父亲的感情，于是选择了出轨。而他父亲，一直都觉得他是他母亲和外面的男人生下来的野种，于是从小就一直在家暴他。终于，在他五岁的时候，他母亲受不了这种家庭关系，选择了离婚。而他则是跟着母亲一起生活，在离婚后，他母亲还结过几次婚，但是结果都一样，以失败而告终。”

“或许，儿时的经历，让他对婚姻产生了恐惧。他结婚以后，总是会想起他的母亲，想起了那个一直都在不停背叛的女人。他下意识将自己的母亲，带入到妻子的身上，所以尽管妻子非常的贤惠，他还是下意识地觉得，妻子总有一天会背叛自己。即便那个孩子是自己亲生的，也还是因为敏感，导致他觉得那个孩子是妻子背叛的结果。”

“其实，他真正怀疑的，应该是他自己。这几十年来，或许他自己也不止一次地想过，他到底是不是母亲与其他男人生下来的野种，这种对自我的怀疑，让他分不清自我，分不清他人，眼中的世界彻底扭曲。”

“干刑侦这一行多了，见的事情也多了，总感觉我自己都已经快要失去人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