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筠筠走进空荡荡的书院,师兄们急匆匆背着书袋、赶着上课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她缓缓地走向学堂,似乎还听见熟悉的读书声……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吴家老爷突然中风已卧床多日,如今虽能勉强下床走动,却神志不清,连人都不认识了。吴老爷一手开办的“风云书院”也曾名动一时,但随着他年事已高、无心经营,近几年书院已难以为继。
现实只有一片冷清。
“筠筠,”身后传来师兄褚良的声音。
“褚师兄,你没走?”
“师父身体不好,娘亲让我每日都过来帮忙照看。”
“谢谢。看这样子,书院也撑不了几天了,”吴筠筠顿了顿,“我以为大师兄郭定安会在……”
“最近都在为科考准备,郭师兄势在必得,功课要紧。不来也正常。”
“也是……”吴筠筠不想再说什么,近来她似乎越来越不想说话了。
还有几个师弟在收拾东西,把该带走的都带走。
吴筠筠轻叹一声,走到后院去。
没想到哥嫂的谈话却让她十分恼火。
只听哥哥道:“爹好的时候都没应承,现在病着我们就定这事,恐怕妹子不答应!”
嫂子王丽媛撇了下嘴:“要是爹醒不了,这事就撂下了?要不是爹太惯着她,还能由着她性子到这会儿……”
不用往下听,筠筠就知道嫂子要说什么。无非是自己年龄大了,该找婆家了,再留在家里会成笑话。听来听去,他们想让自己嫁个那个暴发户秦家。秦家老大已经捐了官娶了妻,现在剩下那个吃喝嫖赌的秦老二。
吴筠筠听得心中恼怒,顾不得许多闯进厅来:“要嫁你们自己去。谁不知道秦家儿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爹刚病了,你们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筠筠你也不要心高气傲,这事哪有女孩自己家做主的,说出去你们吴家‘书香门第’的招牌也要砸了吧!长兄如父,现在是我们替你拿主意的时候。”嫂子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眼睛斜着瞪向吴伯义。
吴筠筠也把眼睛投向哥哥。
他半天吞吞吐吐说:“你嫂子说得对,说得对就得听……反正这个家我也快管不了了……”话音刚落,人已经溜出厅堂去了。
关于嫁人,没想到一下子就变得这么急迫了。看样子,哥嫂是铁了心想让自己早点出门。怪就怪亲娘死得太早,女儿家的事凭谁做主呢?
爹身体好的时候,有意思把自己说给大师兄郭定安,两人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算是知根知底。自己虽说对这位师兄没有产生过特殊的情愫,但对他也不讨厌——总比那个秦老二强吧!
只不过,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郭定安一直都没有露面,难道他真的是忙着科考吗?以前总是“师妹”长、“师妹”短的,现在人呢?
眼下是不是应该去郭定安那里问问情况,但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又怎么出面?
女扮男装?自己在学堂的时候不经常这么打扮吗?说扮就扮!你别说,人长得漂亮,怎么穿戴都有样。
一切准备停当,吴筠筠出门去了。
街上好不热闹。原来“妙仙峰”和“碧霄殿”修仙的真人们下山到各处招收新弟子。只要身体健康的、未嫁娶的年轻年女都可以报名。
筠筠好生羡慕。若不是爹病着,自己肯定要去试试。
正在发呆之际,不想与秦家二爷和他带的几个家奴碰了个对面。
这正是冤家路窄。
“啧啧,这位俊俏书生的是谁啊?筠筠还是那么调皮,不过这样的装扮本公子更喜欢。你这小模样啊,你知道吗,从在学堂上学那会儿起,我可就惦记上了!”
“躲开!”
秦少虎呵呵冷笑两声:“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怎么对未来的相公这么凶?带刺的玫瑰更有趣,哈哈哈……”说着,他大胆地贴过脸来,样子好不下流。
“无耻之徒!”吴筠筠气得脸都青了。
她伸出手,一巴掌扇过去,却被对方狠狠地拽住:“以前你不答应也就算了,如今你败家的哥哥欠了一屁股烂账,赖是赖不掉了,这可由不得你啦!”
说着他更狠劲地一拽,恶心地笑着:“不如先让相公我亲一个!”
吴筠筠已被气晕,正不知如何脱身,只听秦少虎“哎哟”一声捂着脸蹲在地上,接着又“哎哟”一声,直喊腿疼。
原来褚良暗中甩出几块“飞镖”,狠狠准准地打在了秦少虎的身上。然后他冲了过来,打散了几个奴才,拉起吴筠筠就跑。
后边的秦少虎哪肯罢休,一股劲地追上来。
打斗中,褚良寡不敌众,胳膊也被扭伤。
秦少虎恶狠狠地说:“怎么,穷小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这镇子上有哪个敢跟老子我抢女人?给我打!”说着几个人都冲上来对着褚良拳打脚踢。
“你住手!秦少虎,你到底要干什么?”吴筠筠急哭了。
“就看你答不答应我!”秦少虎一字一顿地说。
“不要答应她,师妹……有种让他打死我……”
就在众人打斗之时,筠筠眼看就要摔倒,忽然眼前亮光一闪,她被一双温暖的臂膀紧紧地抱住了。此时,时间似乎停止,所有的人都顿在原地不能动了。
只见对方一身黑衣,戴着面纱,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睛正望着自己。这眼神很温暖,筠筠竟有些陶醉。她暗自奇怪,自己的心脏为何如此乱跳。
她的头发被突来的一阵风吹散,露出了女儿美丽的样子。她听见自己内心的狂跳,对方的那颗心似乎和自己的一样在同时“砰砰——”地跳着。
对方轻轻地放开了她,她顿时脸红了。
“姑娘你没事吧?我最看不惯欺负弱女子了,这些人就先让他们定会儿吧!”
筠筠谢过对方,扶起褚良,准备离开。
她连感谢都说得匆忙,实在是因为自己脸红心跳得厉害,仿佛要失控一样。真是奇怪!
这时,听见人群中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几年不见的堂姐蓝珂。
蓝珂自小就到妙仙峰修习仙术,如今已成长为能干的大弟子。这次是为了招收新人下山的。
筠筠看见她,喜出望外,有好多话想对她说。二人相约,晚上一起话家常。
于是吴筠筠先送受伤的褚良回家。看着伤势不轻的师兄,她自责不已。她本想留下来照顾师兄,但褚妈妈生怕秦老二再添枝节,就找了几个靠得住的邻居送筠筠回家。
回到家中,刚进厅堂,吴筠筠就听见媒婆夸张的声音。
也许是故意想让吴筠筠听见吧,媒婆的说话声故意拉长了音。
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本来自己是想去打探郭定安的消息,谁知白跑一趟。可现在,却有人亲自把消息送到家里来。原来郭定安已经和秦家的女儿定了亲,把爹交代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人总是要到一些时候,才能看清一些人和事。
她早知道是如此。
她有些气恼,并不是因为郭定安毁约,而是为爹的真心错付而不值。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等着秦家来娶自己过门吗?那还不如去死呢!
出逃?但是爹还病着,怎么办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的脑海里盘旋。让她变得焦躁。
对了,蓝珂姐姐一会儿就来了,她准有好主意。
这边蓝珂的到来让筠筠内心安定了许多。她帮着给爹诊了脉。爹的病还是可以好转的。
蓝珂姐说:“连藏山有个神奇的山谷,里边传说有神药能包治百病,谁要是有本事将它找来,这病就好了。只是连藏山诡异莫测,进得去出来难……”
“再难我也要试一试,呆在这个家里会有什么希望吗?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这倒是,你那个嫂嫂外人面前真真的‘贤良恭让’,回到家就得另说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离开这里,理由是什么?另外,我走了谁照顾爹呢?”
“不如你先假意同意这桩婚事,不过得有个条件,就是允许你出去为伯父寻药,一年作为期限。只要我们找到药,医治好伯父,就让他的那一纸婚约作废!”
二人依计和嫂子王丽媛谈论,那丽媛有了婚约在手,急着找秦家销债,其它的就都好说了。筠筠嘱咐了自己贴身丫头好好照看父亲。蓝珂留下一小瓶“仙丹”,二人便女扮男装出得门去。
筠筠满心期待,觉得有盼头了;而蓝珂却摇摇头,此去前路是崎岖,还是坦途,尚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