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常清的细作生涯

一章：虚妄之阵

开元八年，前朝余孽党羽“补天阁”杀手在长安城刺杀六部阁臣，吏部侍郎崔旭、刑部侍郎卢大用、大理石少卿李思璇相继离奇死亡，玄宗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彻查。不久，一道诏令昭告天下：前细作署少卿独孤彦渎职失察，有损国威；念其有功勋在身，免其死罪。今着发配安西都护降为阍人，以儆效尤，钦此。

一转眼已经是开元二十年，距离开元八年的补天阁血案已经过去了十二年。疏勒城的西城门下，一群顽童正在城外土坵游戏嬉闹。这时候城门口守卫的士兵里走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士兵，只见他长的清清瘦瘦像是一根竹竿，眉眼有些斜斜上挑；走路一瘸一拐，显然这是个瘸子。他穿着不太合体的军装，走过来对为首的顽童说：贺兰熊，别闹了，带着你的人去放羊吧。贺兰熊长的十分壮大，虽然只有十五岁可是因为他的鲜卑血统身材比较高大，看起来比这个瘸子还高出一个脑袋。身量高了，人显得比较有气势；长着一副张飞脸：还用劣质的女人头发胡乱贴出一部鬃毛四射的胡须，看起来好像戏台上的猛张飞。贺兰熊做惯了江湖老大的戏份，很不客气地对少年说：你这个死瘸子，少管你贺兰爷爷的闲事儿，要不是看在你是独孤老头的外孙，小爷我才不鸟你呢。”那个瘸子也不生气，手一翻显出手里一串铜钱，大约一吊多钱，塞到贺兰熊手里说：贺兰熊小少爷，你快去东市花果坊看杂耍吧。听说这几天来了个大食和尚在表演吞刀踩火，去晚了就没座位了！贺兰熊愣了片刻，一把抓过铜钱：算你识相！今天小爷我不逗你们玩了。一边作势要走一边在结果铜钱的时候在瘸子的手里挠了一下，一张两寸宽的纸条嗖的一下滑进瘸子的手心，接着那纸条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快速爬进瘸子的袖子里。他们背对着城门，两手交接之际只有短短一瞬，所以别说城门口的行人士兵，就连靠他们最近的顽童谁也没有注意。

午时一过，轮值时间到了，那个瘸子少年换了班慢慢向城内走去。他的家本来距离城门也不太远，转过两三条街道就可以到达，如果直接回家的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可是他沿着朱雀坊大道一直走到尽头，再转折走到白虎巷，穿过热闹的茶马集市再折返到青龙大街的云来客栈附近，再次调转方向从玄武巷口的会仙酒楼走回到住处，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期间他还跟云来客栈的伙计攀谈了几句，路过会仙酒楼的时候跟跑腿的伙计大大咧咧开了几句玩笑；就这一个回转盘旋，差不多把四座城门附近街道都走了一遍。疏勒城就是安西四镇中疏勒国的都城，因为地处西域交通要道，百国通衢，所以城池街道在西域36佛国算得上是比较阔气的。东西长十里，南北八里多。街道坊市一应俱全，不过街道名称却颇有长安特色，所以也有按照四圣兽之名安排的街市坊道，这才有了“西域小长安”的美称，成为西域三十六佛国经济政治中心，端的是热闹非凡呐。安西都护府的治所大都护就设在疏勒城。

瘸腿的少年正是封常清，那个若干年后会名震西域的唐代名将。当他回到他的的住所-----距离疏勒西城城门只有两条街道的一处僻静的小院子时，在推开院门的一刹那间，有意无意地看向了门楣上的一样物件----那是一把没有规则的半枯萎状态的野草，参差不齐地胡乱插在门楣上。在门楣下方的门柱上，他看见一个灰白色的月亮刻痕。“九幽冥月？”他心里闪过一丝警觉 ，左手在手心捏了一个诀，右手袖口垂下，宽大的衣袖把右手遮住了。调整好了呼吸，他很平静地推开了门。

这是一个疏勒城随处可见的普通人家的院子，四四方方大约十多米宽四五米进深的院子里，左半边摆放着一座宽两米高一米左右的石磨，石磨后面是一口水井；右边长者五棵巨大的枣树并排成一个半圆形扇面。在院落中间的空地上，是乱七八糟用沙漠常见的黄色砂石堆砌的一条小道，直直通向院子中央的几间泥木结构的瓦房。枣树上稀稀疏疏停着七八只乌鸦，羽毛在阳光下反射着妖异的蓝光，不错，是黑到发出幽幽的蓝色那种黑羽毛。院子里似乎胡乱地有着一丛一丛不规则的沙漠枯草。这时，天空仿佛吹来了一片乌云，巧不巧 的偏偏停在封长清的院子上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风吹起来。院子外面仿佛鬼魅一般闪出两个幽灵般的人，他们浑身上下笼罩在一片黑灰色的夜行衣中，头部戴着蒙面黑布，只留出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院子的四个角落仿佛是空气霍地一声被撕开一般冒出来四个人，各自守住一个方向。东南西北和身后的院门，刚好六个人，把封常清围在当中。为首的一个说道：封公子，我们九幽门的大掌柜阴掌柜有请。封常清淡淡地带着痞里痞气的口吻：九幽门?什么玩意儿？阴大掌柜想见我怎么不亲自来 疏勒城？爷爷不去!为首的黑衣人怒喝：咄咄!竖子无知，竟敢辱我九幽门！废了他！只要留口气活的弄回去！

刹那间六条人影一起飞起，金铁交鸣声中三柄弯刀、一把重剑、一柄巨斧、一条长鞭围住了困在院中的封常清。那个拿鞭子的正是这次第一波刺客中的头目----烙铁头。。只见封常清淸啸一声如听凤鸣，九幽六杀手只觉得耳中蚊虫叮咬似的刺痛了十来秒；眼前一花，封常清已经越出包围圈直奔长鞭手烙铁头 。烙铁头的只觉得虎口一麻，吃痛之中长鞭离手；封常清反手一鞭卷在斧头和重剑剑身上借力一抖，斧头和重剑两位杀手不肯丢手，结果随着武器飞起来两三米高；封常清长鞭脱手后包围圈已经呈现半边缺口，直接贴地滑翔到三柄弯刀的脚下，两手急挥，已经在三人脚底各自猛击六下。说起来虽然危险异常可是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这六个人中原本埋伏在角落里冲出来的四个人刚好是三柄弯刀一把斧头，突然就像泄了气的口袋缓缓地倒了下去，嘴角乌黑，已经 中毒身亡了。烙铁头大怒：贼瘸子！你 竟然使毒！堂堂录鬼簿封家传人你他妈不要脸了，使这种下三滥手段，我呸!”封常清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无赖嘴脸：你爷爷的自个儿的院子四处埋着十丈软红而已，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谁他娘得到叫你们想不开，跑来我院子里找死？

他理了理衣袖，又随手整了整被吹乱的头发，头也不回地说:井里的那位和磨盘下的那位朋友早点出来吧！出手迟了恐怕还得给这上面两位收尸呢 !

烙铁头一惊，他顿时觉得封常清身上有一股恐怖阴冷的气息压抑地让他喘不过气来。这次刺杀拿人的行动他只知道自己负责的这第一波只是个幌子，更厉害的杀招藏在暗处，可是他从西城门尾随封常清直到进入小院还不知道组织的第二波杀手正在哪里，他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和味道。可是这个其貌不扬的瘸子一张嘴就知道第二波杀手藏在井里和石磨地下，着实让人惊叹。他正要强撑着压力出头，只听见从井里传来一阵阴冷苍老的鬼哭狼嚎的笑声 ：死瘸子!不愧是封家传人！随着笑声忽远忽近的漂移，井里缓慢升起一个人来：身子长的像一根竹竿，手脚四肢也是又长又瘦。在那差不多一尺长的脖子上，是一尊胡须四射的栲栳大的头颅。一双眼睛闪射黄光精华，头颅犹如一只老虎的虎头。磨盘下也钻出来一个人，只见他通体浑圆就像是一个大大的棒槌，四肢手脚 短小的如同贴着身体，只有两尺来长。头颅却呈现出尖溜溜的蚂蚱模样，不简直就是一个蚂蚱长在了人身上。烙铁头一看见两人立刻结结巴巴地说：属下烙铁头见过二位尊使！属下办事不力，恳请二位尊使责罚。

虎头的怪人没说话，蚂蚱脑袋的瓮声瓮气：那就把你们两个废物给我做点心吧。说完张口一吸气，烙铁头和下属就像被无形的手捏住了往空中飞起来，头顶冒出一股股黑气飞往蚂蚱的口中。几个呼吸之间，烙铁头和他的下属就像是抽空了气的口袋，软软地倒在地上，瞬间尸体干瘪成了百年枯树一般，四肢扭曲死状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