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毒树之果

柳川立刻进一步排查。

调查确认事发前两天韩老爹跟村里的两个人一起去做了一笔生意，挣了一笔钱三人分了。

韩老爹分的银子就是这个数目，从而使得这条证据被固定了下来。

柳川又问翁老三：“你投毒害死你岳父的那砒霜全部用完了吗？还有没有剩下？你下了毒的饭菜怎么处理的？”

翁老三一五一十的说道：“当时买了一包砒霜用掉了一半，还有一半放在床下陶罐里的。”

在他的指引下，从他与韩式的卧室床头下面找到了一个陶罐，因为火烧，房屋的上部基本上被烧毁了，但是下部还有好多保持完好，包括床。

床的大部分已经烧毁，但是接近地面的这个陶罐却幸存了下来，被烧裂了，但是里面的砒霜依旧找到了，经过检验，果然就是砒霜。

这条证据也被锁定。

翁老三又说道：“下了毒的菜我害怕被人看出端倪，所以也倒到阴沟里了。”

同样在他的指认之下，从阴沟里找到了他倒的剩菜，因为这些天并没有下雨，而这阴沟主要是用来排雨水的，没有雨阴沟里的东西就不会被冲掉，这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柳川提取了这些已经变质的菜肴残渣，做了毒物检测，确认里面的确含有砒霜成分。

为了进一步锁定证据，柳川还让秋玥去翁老三输掉买骡的钱的赌坊进行调查取证，多名赌场的伙计都证实那天的确他在赌坊输了几十两银子。

毕竟这么大数额，而且还欠了赌坊十几两的银子，自然认得是他。

这个证据同样固定了。

这些证据印证了翁老三的口供。

柳川这才让秋玥把案子移交给惠州衙门。

秋玥正准备移交案件证据的时候，发现不对，她赶紧来找柳川。

而柳川正在屋里跟慧妮和云梦两人讲解法医仵作知识，她进来，急匆匆的样子，笑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啊？”

秋玥哼了一声说：“还指望好消息呢，瞧你办的事，这么重要的证据，你居然给忘了。”

说着拍了拍翁老三这案子的卷宗。

柳川差异道：“怎么啦？我忘了什么？”

“非常重要的证据啊，你怎么就给忘了，那个被害人韩老爹生下写的那四个字，怎么卷宗里这一块的证据一个都没有。”

柳川望向云梦和慧妮说道：“你们俩觉得呢？”

云梦紧张的说道：“卷宗我没有动啊，这证据不是我拿走的。”

慧妮却笑了，轻轻扯了扯云梦的衣秀，低声说道：“别逗了，恩师怀疑咱们把这证据抽走了，是别的意思。”

“别的？啥意思啊？”

云梦有些疑惑地望着慧妮说道，

“你又猜到什么了？”

慧妮说道：“我猜这只是恩师的一个计谋，那个字并不是被害人写的，是恩师后来加上去的，然后用法子显露出来罢了，目的是让翁老三不打自招。”

这话让秋玥和云梦都大吃了一惊，云梦说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你没有见到这些日子恩师为这个案子一直进行各方取证吗？周边的证据全都取了，然后才移交给惠州衙门。

究其原因，肯定是因为最关键最重要的证据其实是假的，不能作为证据使用的，所以恩师才找了这么多证据，使得证据变强，足以定罪，然后才把案子移交给惠州衙门。

不然开始就可以把这案子交给衙门，反正这个案子已经有了被害人死前写的字，认定是翁老三下毒害了他，这是铁证如山呀，别的证据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有这个证据就足够了。

但是恩师没有这么做，就只能证明那个证据是虚假的，才需要别的证据足够扎实才行。”

柳川不禁一笑，对慧妮说道：

“聪明，小丫头的确非常聪明。”

柳川借机看了慧妮的双眼，的确十分妩媚，可惜他没有承接柳川本尊的记忆，并不知道那胡妹子眼神到底如何。

而描绘的词语是苍白的，根本无法准确的展现出一双狐媚眼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

不过，柳川开始越来越相信这慧妮就是那胡妹子，因为她确实十分的聪明，而且心理素质极好。

云梦紧张起来了，对柳川说道：“原来是假的呀，你什么时候弄的？我们怎么没看到？”

柳川说道：“当然了，因为是我让燕青去伪造的，我们在回村的路上，你们没有发现吗？燕青离开村子之后，燕青借故上茅房去了半天才回来，他就是去办这件事情。

我给了他一种药水，让他用药水蘸在手上，在那一片油渍上写了几个字，只要用另外一种药水喷在上面，就会把字显现出来。

我谎称是被害人用呕吐物在身下地面写的，他们也不知道我写出来的字被油脂浸泡之后，用我的药水喷了之后会显现。

而服了砒霜的人的确有肠胃反应，多半会呕吐，现场又被破坏的比较厉害，呕吐物或许已经被灰烬所掩盖，也就没人怀疑。

其实这个案子韩老爹并没有呕吐，这一点从他口腔检验得到证实，他口腔里并没有呕吐物的残渣，我只是随口说了个谎而已。”

慧妮促狭的望着燕青说道：“燕大哥，那字真是你写的，怎么写的这么丑啊？你难道没有好好练字吗？”

燕青有些尴尬说道：“我故意歪歪扭扭的写的，因为大人说一个村民，估计识字不多，且身中剧毒，写的太好，怕露出破绽。我其实写的挺好的，赶明儿我写两个字让你瞧瞧。”

慧妮立刻兴奋的拍掌说道：“好啊，你如果写字写得真好，那可以做我的先生教我写字吗？我的字写的不好，我们小姐经常笑我。”

柳川见慧妮对燕青一副花痴样，不由心头一动，或许可以找机会让燕青动用美男计来探一探这慧妮的究竟，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胡妹子？

云梦见柳川走神，对他说道：“先生，你为什么要想到用这一招啊？”

柳川回过神来，说道：“这招不好吗？是不是你觉得我这个当老师的骗人有违师道啊？”

云梦赶紧摆手：“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觉得恩师破案如神，有的是手段，为何要用诱供的手段呢？”

柳川点点头说道：“的确，这个手段本身不好，但是也总好过打板子上夹棍这些醋刑吧。

再说了，如果这个招数没有效，真的不是翁老三所为，那这个虚假的招数也不会成为他定案的证据。

我只是骗他把罪行交代出来，从而根据他的口供获取其他证据来证明他的犯罪，等到证据形成锁链完备了，那这虚假的证据自然就不能用了。”

慧妮却说道：“其实恩师应该留着这证据，反正你不说也没人知道是假的，连翁老三都认可了，韩老爹又已经死亡了，当然不可能来揭穿你弄虚作假。

有了这个证据，案件不就更加板上钉钉了吗？又何必把它说出来呢？”

柳川摇头说道：“命案人命关天，必须要十分的谨慎和严谨，怎么能把一个伪造的证据放在里面？即便这个证据不影响全案的定性，但终究是不适合的。

其实这种用非法手段进行诱供，设置虚假证据，从而骗取被告口供并获取相关证据的，可以归结以为毒树之果。

按照英美法系证据规则，如果一棵树有毒，那么就推定树上结的果子也有毒，不能吃。

同样道理，如果取证手段不合法，就推定非法手段获取的证据都不能使用，即便这证据事实上是真的，能证明犯罪，也不能用。证据就会被作为非法证据排除。

非法证据包括采用虚假手段获得的证据，虚假手段使被害人产生误解，收集到的证据也都会被归于毒树之果。

大宋实行的是纠问式的断案方式，追求案情真相才是最终目的，为了这个目的，甚至允许刑讯。

所以，所谓毒树之果这种苛刻的证据规则是不适合宋朝的司法制度的。

正说着话，忽然衙役跑进来禀报说，韩氏和她姑姑前来叩谢巡检大人。

柳川吩咐他们进来。

韩氏抱着孩子，在姑姑的陪同下进来给柳川磕头。

柳川忙让秋玥把他们扶起来，韩氏噙着泪说道：“该死的翁老三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他应该会被砍头吧？”

柳川点头说道：“十有八九会的，因为他的罪行极其重大，手段极其恶劣残忍，没有理由给他从轻处罚的。”

果不其然，柳川的预测是准确的，这翁老三很快被判斩立决，并核准执行了死刑。

韩氏高兴不已，犹豫了片刻，终于咬牙说道：

“老爷，有件事我不得不跟您说来，我恨翁老三，巴不得他死，但是这件事我也不得不说出来。至于结果会怎么样，只能听天由命了。”

柳川点头说道：“有话你尽管说，翁老三这案子已经铁证如山，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