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皇祖母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太皇太后有些老花了，但这字写的比较大，隔得稍稍远一点，费是有些费眼，但还是能看的。

她仔细看了起来，同时轻轻吟诵：

“离九霄而膺天命，情何以堪。

御四海而哀苍生，心为之伤。

浮过夏水之头而西行兮，回首不见故都之门墙。

怀伊人难诉我心之哀伤兮，路漫漫不知归于何方。

借风波送我于江水之间兮，水茫茫天地一流殇。”

读着读着，太皇太后的手开始发抖，眼中满是眼泪。

这首词简直就是她此刻心情最大最贴切的描绘。

她一生别无所求，只想保住宋朝江山。

自己丈夫英年早逝，儿子孙子都让她有操不完的心，尤其是在儿子去世之后，孙儿年幼，她不得不再次担当大任，垂帘听政，君临天下。

她其实根本不想去挑这个大梁，可没办法，若是把江山交给信不过的人，那和把江山拱手让人有何区别?

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就像这首青词前面两句说的——“离九霄而膺天命”。

原本她可以做一个逍遥自在的神仙，可偏偏老天爷要让她君临天下，垂帘听政。

为了保住大宋江山，她感觉整个心都要操碎了，却得不到别人的理解。

多少人在背后冷嘲热讽，说她想当武则天，又有谁真正知道她的心思？

而眼下柳川用这一首青词把她内心深处的无奈和哀伤淋漓尽致的表达了出来，把她的彷徨无助有苦无人诉说的苦闷全都写在了这首曲子里。

她泪眼婆娑的望着柳川，甚至怀疑柳川是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这么准确体会到自己心中的哀伤和无奈？

若不是如此，又怎么能如此贴切而传神的表达自己心中所想呢？

童贯见太皇太后泪流满面，哭得稀里哗啦的，知道太皇太后是被这首青词感动，于是他也跟着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他一边哭还一边吸着鼻子说道：

“柳先生，你可真是太皇太后的知心人，这话都说到娘娘心坎上去了。

唉，天见可怜，能够让娘娘得到柳先生这样一位善解人意的人，能够让娘娘心头所想为世人所知。”

太皇太后点头，泪眼婆娑望着柳川，忽然，她转身对殿下伺候的太监宫女们说道：“童贯留下，其他人都退去出吧！”

一众宫女太监都退出了大殿之外。

大殿里，就只剩下高滔滔、柳川和太监童贯三人。

高滔滔招手道：

“孩子，你过来。”

她居然叫自己孩子？这也太亲近了吧？

柳川赶紧过去，拱手而立。

没想到太皇太后却伸手在自己宽大的龙椅旁边拍了拍：“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柳川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太皇太后这是脑袋短路了吧？居然让自己坐在她身边的龙椅上。

她敢这么说自己可不敢这么做呀。

真要坐上去，脑袋就算有一百颗也全都不够砍的。

他只能躬着身子说道：“草民便在这聆听太皇太后训话就好。”

“让你坐你就坐！”

说着，居然伸手抓住了柳川的手，一把将他拉了过来，摁在了身边龙椅上。

一旁的童贯见状也吓得差点双膝发软，幸亏这寝宫里的宫女太监都退出去了，大殿里救他们三个，要是让人看到，那可能天翻地覆了。

柳川当然明白事态的严重，他想站起来，却被太皇太后一只手牢牢抓住了。

“你怕什么？在我眼中，你跟我孙子没有什么两样，我就是你的祖母家，跟祖母坐在一起，有什么可顾忌的？”

柳川都快哭了。

我敢叫你祖母吗？你孙子那可是当今皇帝宋哲宗，我哪敢跟他称兄道弟，我嫌我脖子长得太结实了吗？

可这时候他啥话都不敢说，生怕说错了煞风景。

因为他看得出来太皇太后情绪激动，心绪难平。

就让她先说说吧，反正是她拉着自己手坐下来。

太皇太后吸了吸鼻子，瞧着柳川说：

“好孩子！你写的这首青词，是我这一辈子见过最好的一首，也是最喜欢的一首。

不瞒你说，我身体越来越糟糕，估计不久于人世了，能在临终前见到你这首词。就算即刻殡天，也心满意足了。”

童贯慌得撩衣袍赶紧跪在地上，拱手祷告：

“太皇太后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柳川差点笑出声，这不是《鹿鼎记》里歌颂神龙教教主的话吗？莫非你童贯也是穿越过来的？

高滔滔根本不理睬他，用手在柳川的手背上拍了拍，说道：

“好孩子，你这样的文采，皇奶奶觉得，用冠绝天下也不为过。这次科举，如果你不能进入前三甲，皇奶奶就把主考官拿来问个明白，问他们眼睛长到哪去了？”

柳川忙陪笑道：“多谢太皇太后赏识，草民受宠若惊。”

太皇太后脸一板：“还叫我太皇太后？就这么讨厌我这老太婆，不愿意我当你的皇奶奶？”

童贯赶紧一个劲朝柳川使眼神，让他改口。

柳川这时候当然不能驳太皇太后面子，别说对方是垂帘听政君临天下的太皇太后，就算是个普通的老人，也不是这么拆台的，总得给人家几分面子。

老人嘛，就是要靠哄的。

柳川望着高滔滔的脸，觉得这老太婆很慈祥，还真有点像自己的奶奶。

他如果是司马迁这样君臣父子、纲常伦理森严的人，那是打死都不敢答应的。

可他自现代穿越过来，哪去管这些，怎么高兴怎么来。

于是便甜甜地叫了一声：

“皇祖母！”

太皇太后大喜，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说道：

“以后你就是我的皇孙儿了。不过这件事还不能说出去，因为说出去对你没有好处，皇祖母已经不久于人世……”

“皇祖母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太皇太后长叹了一声：“皇奶奶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你不必宽慰我。

我这身体啊，就像熬完了油的灯，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下去了。

我一旦殡了天，别人若知道你是我认下的干孙子，恐怕会出于各种目的对你下手。你就危险了。

所以，咱们祖孙关系，就咱们三个知道。皇奶奶我在殡天之前，会尽力让你强大起来，免得等奶奶不在了，你受人欺负。”

柳川听到这话真的感动，心头一酸，真的好像看见亲奶奶在交代遗言似的。

心头一热，便跪在了软榻之下，磕头说道：

“孙儿祝愿皇祖母仙福永享，寿与天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