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煜王

“母妃，您今天来的好早，一路可还顺利？”

一男子的声音传来，嗓音虽低沉却张弛有度，充满磁性。

“皇上新为煜儿选了位女眷入府为姬妾，母妃自是要早些来替煜儿把把关的。”

这应该是玉妃娘娘的声音，虽很慈爱，但听起来就是那种非常不苟言笑，事业心极强的女强人类型。

“雅熙很是恭顺贤惠，母妃尽可放心。”

“恭敬贤惠？我都在这坐了半晌也没见她人影，如此不懂礼数，目无尊长，也不知那南暻淮是怎么教导自家女儿的。”

玉妃此话一出，赵雅熙仿佛可以想象的出她面上那种傲然冷酷的神情。

如若推断没错，这位玉妃娘娘年纪应是四十有余，人到中年，八成是缺乏皇帝的宠爱，皇宫里，定是低调做人，事事顾及皇后的脸色，而到了儿子的王府，好不容易有机会立威示众，自己却偏偏迟了个大到，典型的撞枪口上了。

“煜儿，你可知道吗，自母妃到你王府门外，一路走来，便到处都听下人们议论，说南暻氏不守规矩，一早擅自跑去沁水湖边玩耍，还落入了水中。”

“母妃，下人们总喜欢以讹传讹，也许雅熙并不是因着贪玩才去的湖边，可能另有隐情。”

“即便如此，她如此姗姗来迟，想来也是不把我这个母妃放在眼里。”

“母妃，她此刻就在门外侯着，没您的命令不敢擅自进来，不如传她来给您请安？”

“传南暻小姐。”

赵雅熙听到这是在叫自己，她穿过石阶旁的两排宫女，进了门。

正厅里头，红木浮雕的桌椅旁，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子，面容保养的极佳，一席亮玫色绣金丝大红牡的蜀锦襦裙，发丝间饰着一枚累丝嵌宝石金凤簪，庄重却不失华美，是玉妃娘娘。

她这身服饰，赵雅熙只觉相当眼熟，这不就是方才自己拒绝穿戴的那身玫红色襦裙的高配版吗，幸而自己歪打正着不肯穿它，不仅炸出了檀柠，还避免了罪名里新加一条逾礼僭越，公然挑衅。

另一位女子约摸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她身着淡粉色纱衣，颈前叠两层乳白色纱领，面容明艳动人，一双凤眼眼角轻微上挑，眉心一点红痣更显妖娆，此刻正在为玉妃娘娘的茶盏中填着茶水，这位，大抵就是那位申屠郡主。

而她的近旁，一位约摸二十多岁的男子，他背对着窗坐着，光线明暗的交错，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棱角分明，长长的睫毛让他的眼眸显得愈发深邃。

他周身散发着王者之气，墨色秀蟒纹锦缎长袍，由于身形极高大，自带一种伟岸和距离感。

煜王。

“玉妃娘娘吉祥。”

赵雅熙身后的筠汀和檀柠跪下身，向玉妃行礼。

赵雅熙愣在原地，眼睛落在煜王的眸上，风中夹杂着庭院中桃花的芬芳，顷刻间，让人沉醉其中。

“小姐，快行礼！”

檀柠拽了拽赵雅熙的衣裙下摆，赵雅熙急忙跪下。

“玉妃娘娘吉祥。”

她学着檀柠和筠汀的方式，向玉妃行了一礼。

“南暻氏，你这个时辰才出现，看样子，这王府中的规矩礼数，是没人教你了？”

玉妃娘娘攥在手中的茶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满屋的婢女见闻此状，纷纷压住呼吸不敢发出声响。一旁的申屠郡主，微微垂着眼眸，不动声色，让人琢磨不透她的表情。

“回娘娘，我们小姐不慎落入湖水中，怕在娘娘面前失仪，换了衣裙方才赶来，所以迟了，还望娘娘恕罪。”

筠汀趴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

“哦？因着落入湖中方才迟了，看来，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

玉妃的语调依旧平和，语态缓慢却有力，她的面容微微转向赵雅熙的方向，

“南暻氏，本宫向来不喜欢胡乱给人填了罪名，还是由你自己来解释解释吧。”

赵雅熙努力回忆了一下，指着自己的衣裙，

“我方才…”

“小姐，娘娘面前，要自称臣女…”

檀柠跪在赵雅熙身后瑟瑟发抖，她小声提点赵雅熙。幸而将门之女，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赵雅熙虽有口误，但没有因此引得娘娘更加不悦。

“臣女确实如婢女所言，掉进了湖中，衣裙都湿透了，回去换了，忘了看时间，所以才迟了。

那时，娘娘您的车架本来还距离还远，但却误穿了一件暗紫色锈大红牡丹图样的裙子。”

赵雅熙边说，边扯了扯自己新的衣裙，

“臣女时刻敬着念着，这样的图案和花色，只有娘娘您的身份地位才可穿着，所以特地命人去找了另一件来，这才耽误了时间。”

赵雅熙仔细观察着玉妃的面色，她的神情略微有了些许缓和。

毕竟，自己的衣着服饰都被人放在心上敬着，肯定是有些满意的。

一个有些炽热的眼神让赵雅熙的面颊有些发烫，她忍不住转头，是煜王，他的眼神此刻温柔如水，有了些许赞扬之意，赵雅熙一时对这欣赏的眸光贪看住了。

很久没有男人用这种方式关注过自己了，陆涟泽，自己在那里，说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都像傻瓜。

“娘娘!”

申屠郡主的声音不适时宜的传来，她行至玉妃面前，双膝跪地，面容仿佛和身体约好了的，已经挂满了哀然和懊悔。

“都是悦儿的不是。”

申屠悦拿起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显然是擦了个寂寞。

没等众人有所反应，她继续道，

“悦儿瞧见沁水瑚中有大只的锦鲤，于是便告诉雅熙妹妹，若在府中感到孤寂无聊，可去湖边赏鱼，没想到雅熙妹妹如此贪玩逾矩，明知娘娘今日入府，却还是不顾阻拦，一早便跑去湖边抓鱼，竟还不慎掉入了湖中，弄湿了衣裙。”

赵雅熙瞬间明白，这申屠悦如此言之凿凿，听起来似乎在为自己辩白，实则，是旁敲侧击的告诉众人，雅熙因贪玩误事，似乎，还很顽皮莽撞。

“雅熙妹妹年龄小，或许是贪玩了些，但悦儿作为年长些的，没有教导好雅熙妹妹，辜负了煜烨哥哥和娘娘对悦儿寄予的厚望，所以，都是悦儿的错，且错在先，还请娘娘责罚。”

赵雅熙的呼吸道被一口戛然而生的闷气狠狠憋住。

这个申屠悦，怕是抱着兵法仔细研究过吧，看似大义凛然的短短几句话，用李代桃僵，把无中生有，偷梁换柱演绎的淋漓尽致。

若是放在上辈子，对于这种踩着自己上位，还挑唆事端的女人，赵雅熙一定不顾一切的扑上前去，啪啪打她的脸，可这辈子，她不能用妒妇的那一套做派，否则，便白白辜负了前世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