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棋子

我本以为司娜不过是极端狡猾、心狠手辣又极度自负之人。但听她将过去的种种一一细数下来，确实让我不得不承认，这小女子在两位权力者面前如此算无遗漏、游刃有余，实属厉害。

   司娜说得没错，殷都大帝此前对师傅的交代，看似只是想让师傅栽赃嫁祸给仁圣大帝。但依师傅的性子，所谓的解决鬼奴之祸，必定是会斩草除根的。而殷都大帝又特意派来黑白无常来告知司娜，他对仁圣大帝的计划，不过是假意合作。我原以为，司娜无故暴露两位鬼差的身份，是因为她的自负，现在看来，她不过是早就准备好了跟殷都大帝撕破脸皮，也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

   可我还是不懂，司娜明明是殷都大帝用来牵制仁圣大帝的一个很好的筹码，如果是我，不到万不得已，或是在找到了新的更好的筹码之前，是断不会随意抛弃的，哪怕如今的司娜已如同鸡肋。

等等，新的筹码吗？不知为何，我脑中闪过被殷都大帝钦点为追魂使的师傅。难道，师傅便是殷都大帝那新的筹码？

看着我脸上的晦暗不明，司娜露出了笑容：“你应该是想到了吧。说来听听。我发现和你聊天还挺惬意的，我也算是好久没有跟人像这样说说心里话了。”

“我只是突然想到，为何殷都大帝会钦点师傅为追魂使。再就是对于你的态度，明明现在的你，还是一个牵制仁圣大帝很好的筹码，既然殷都大帝如此会算计，怎么会白白舍弃你这颗棋子。”说完，我忙小心翼翼回看司娜的脸色。

一不小心忘形了，竟然当着司娜的面，直接明说她被当成了弃子的事，也不知道会不会触怒她。不过我观察了一会儿，司娜似乎并没有露出很不耐烦或不高兴的情绪，反而有一丝高山遇流水的兴奋。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没生气就好。我在心中告诫着自己，不要因为人家跟我说了几句真心话，就把自己带入进去，以为是自己人了，这种想法很危险，万万要不得。

“殷都大帝应该也不是现在才对我心有芥蒂，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更好的棋子罢了。我于他和于仁圣大帝一样，都是危险的知情者。我确实是他牵制仁圣大帝的一枚筹码，可咱们的殷都大帝也会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会变成制衡他的一步好棋。”

司娜边说边走到了那白鹤的干尸旁，蹲了下来，用手戳了戳白鹤那暴露在空气中，却早已经失去了水分的皮肤，自嘲道：“其实我跟他们没什么不同。如果不是我一直谋算在前，恐怕下场比他还要惨吧。”

我算彻底明白了司娜的意图，所谓的千灵煞，表面上是遵从殷都大帝的意思，让她自己成为靶子，从而吸引和转移两大领域的敌意。暗地里，这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把自己逼急了，司娜也可凭借这千灵煞再次大闹鬼域一番，至少也能争个鱼死网破，而不至于悲惨地只能任凭对方鱼肉自己。

“所以，我没猜错的话，新筹码是师傅吗？”

   我的话一出口，司娜回眸看向我的目光中，竟多了一份欣赏。她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心情愉悦地说道：“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愉快。没错，就是你师傅。”

“可如果是因为师傅是你前世的情人，用他来牵制你倒还说得过去，可用他来牵制仁圣大帝，是不是过于牵强？等等，难道殷都大帝是想借由仁圣大帝私自将鬼域宝物交由人类的这件事，来大做文章吗？”我猜测道。

司娜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问道：“那你觉得效果会如何？”

“如果仁圣大帝矢口否认的话，恐怕也算不上什么杀招吧。”

司娜点点头，继续说道：“没错，天界法物都尚有遗失人间的先例，鬼域秘宝流落人间当然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罪责。不过，你师父身上还有一个让仁圣大帝忌讳的秘密，碰巧被殷都大帝发现了。”

“那是什么？”

“记忆，准确来说是他前世的记忆。”

我之前觉得奇怪的地方，终于像是找到了答案。我忙向司娜确认道：“与你的那段记忆吗？难道，师傅并不是那个人？”

“是的，虽然他们长相极为相似，但他不是他。”司娜直视着我，很肯定地说道，“我见到他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我记得，十八层是可以查看提取灵子之人的记忆的。也就是说，是仁圣大帝复制了那个人的记忆，然后植入了师傅的脑中？”

我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既然是要报复司娜，由她最亲密的人送她去死，无疑是最令人心碎的，师傅本性刚正不阿，即便知晓前世的姻缘，也只会选择杀身成仁。恐怕仁圣大帝的初衷，就是等司娜脱离五鬼镇魔镜的控制后，为补救自己过失的师傅，必会亲自将逃脱的鬼奴斩于剑下。而面对拥有同自己的爱人一样的脸和一样的记忆的人，一般来说，很难不把他当成是本人吧。

“那你是如何发现，师傅并不是那个人的？”我好奇地问道。

司娜目光中闪过一丝讥讽，解释道：“仁圣大帝不同于殷都大帝，他没有过人界的经验，他对人类的情感也并不算了解。人的记忆和情感是息息相关的，让两人产生羁绊的绝不仅仅是记忆，还有伴随着那段记忆，牵动人心的感觉。他复制的了记忆，却没法复制相应的感受。你师父缺失的那部分，是让我起疑的原因之一。”

“也就是说还有其他原因？”我忙追问道。

司娜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转世后的人，一般容貌都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偶有与前世一模一样的长相，也多半是因为留有很强的执念。这也是殷都大帝一开始也被骗过去的原因。但我知道，如果是他，绝不会愿意以原来的容貌转世，因为在他心中，和我的相遇已不是美好的回忆，而是一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