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征粮

天黑下来了，府衙内灯火通明，大堂上摆着一张八仙桌，谢涛陪着城中的几个富户在吃饭，亲兵们手持长刀侍立在大堂的两侧。那气氛不像是请客吃饭，倒更像是过堂。

饭菜很简单，几盘烤熟的野味，一盆青菜炖豆腐。谢涛热情地招呼客人们吃，客人们也只能陪着笑勉强地吃了几口。

谢涛端起酒杯说道：“各位今日能留在宝丰城里，足见对本帅是信任的。那本帅也就不跟各位见外了。今日晌午各里坊已经把城中剩下的人口报了上来，一共一万八千六百余人，少了一大半。其中有被熊斌掳走的青壮，有在前天夜里的兵祸中丧生的，还有在这两日离开的。尽管如此，这一万八千余人依然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这些人要活下去就得吃饭，就需要粮食。所以今日本帅是来化缘的，还请各位能够慷慨解囊，与宝丰城中的父老共度时艰。”

果然是要粮食！在座的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人说道：“不瞒大帅说，我等府上也没有余粮了，大军撤走之前已经征过一遍了，我们现在的粮食自己家里人也就够吃半个月的。”

他刚说完，其他人便纷纷附和。谢涛也懒得听他们哭穷，冷下脸来说道：“本帅给你们脸面才跟你们商量，若是诸位不给本帅脸面，那就别怪本帅不讲情面了。”

“大帅，咱们不敢欺瞒，真的没有粮食了。大帅若是不信，可以到我们府上查看。”

“是啊，我们不敢欺瞒，真的没粮食了。”另外的人也附和着说。

谢涛知道这些人既然敢这么说，自己就算派人去搜估计也找不到他们藏粮食的地方。他冷笑一声说道：“好，既然各位不肯帮我谢涛这个忙，那我也没办法了，只能让那些饥民去几位府上就食。你们家人吃饭的时候，也给他们喝点粥，只是不要惊扰了府上的夫人小姐们就好。你们也知道，人要是饿极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在座的一听，谢涛的意思是若是不给粮食就会煽动饥民去他家里抢，都慌神了。

谢涛一笑说道：“所以，大伙儿今晚上回去再好好找找，没准儿还能找到粮食。只要你们帮了我，我保证没有人敢到你府上闹事。”

他说完一仰脖干了杯子里的酒，扫了一眼众人又说，“本帅现在是敬各位酒，还希望各位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好了，天也不早了，我看各位也没胃口吃我的饭。送客！”话音一落，侍立在两旁的亲兵便将那些大户请出了衙门。

太子到达宝丰城已经有一会儿了，却一直没有见到谢涛，忍不住派人去打听谢涛在做什么。

“回禀太子殿下，元帅在宴请城中的富户。”身边伺候他的亲兵回答。

宴请城中富户？怎么也不来请我啊？太子有些不满意，在心中嘀咕，吩咐道：“你去元帅那边等着，让他散了席以后便到我这来。”

太子在屋子里等着，直到起更了谢涛才过来。

“参见太子殿下。”谢涛一进门便跪拜行礼。

太子摆了摆手说道：“赶紧起来，又没别人，少来这套虚的。”

谢涛起身笑着问道：“表哥觉得这院子可还满意？我专门让人给您收拾的。兵荒马乱的也只能这样了。”

“嗐，住哪儿都一样，行军打仗哪儿那么多讲究。我听说刚才你在宴请城里的富户？”

“嗯，城里没有粮食，得从这帮狗娘养的手里抠一些。”

“他们答应给了吗？”

“回去考虑考虑，看明天的结果吧。”

太子不无遗憾地说：“那你刚才怎么不叫我去，咱们俩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我就不信拿不下这些刁民。”

“些许小事就不劳烦殿下了。”谢涛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腹诽：就你这么爱给自己加戏的，我可不敢用。

仓溪镇大捷之后，谢涛便把给降俘做思想政治工作的事儿交给了太子。原本想着太子是秦国的储君，说话有分量，这些降俘肯定会更信服。谁能想到赵云珩太能给自己加戏了，差点儿把谢涛编的故事讲崩了。还好谢涛及时发现，把他哄去慰问伤兵了。从那儿以后，谢涛就不敢再让他管事儿了，就当个吉祥物供着。

宝丰城的富户还算识时务，第二天便都派人把粮食送来了，说是在家里又找到了一些。谢涛也不揭穿，照单全收了，还给他们都打了欠条。

太子一早就过来了，看见送来的粮食问道：“银川，一共收上来多少粮食。够不够？”

谢涛苦笑了一下，说道：“一共九千多石，城里一万八千人就算照着不饿死，每天只给吃一顿，这些粮食最多能撑三个月，勉勉强强能熬到秋粮。要是人再多，恐怕就要动我们的军粮了。”

太子也有些担忧地说：“昨天进城的时候我也看了，熊斌这贼子真够阴险的，把青壮男丁都弄走了，留下的大部分都是没什么用的老弱妇孺，咱们还得养着。”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等一下发粮食的时候还得劳烦殿下露露面，让宝丰城的百姓也感受一下皇恩浩荡！”

这种表现的机会，太子是来者不拒的，立刻回房去换衣裳了。谢涛也派人去传各坊间的话事人。

人到齐了，先是听了太子一番慷慨陈词，然后便按照各里坊的人头发了十日的口粮，总得让灾民先吃上饭。谢涛还采纳了钱良的建议，鼓励邻里守望，若是里坊里没有饿死人的，下一次发粮便可多发一日口粮，作为奖励。又组织了纠察队，到各里坊核对人口，防止有人弄虚作假。

处理好了这些事，黄天霸也从华阳城过来了。华阳城人口比宝丰城少，情况也稍好一点。谢涛召集将领商议下一步的作战方略，决定明日便发兵攻打介亭关。

散了会，谢涛到城墙上巡视，看见城内许多人家已经飘起了炊烟，道路上孩童在嬉戏玩耍，偶尔传来大人的喝骂声。城外的田地已经有人在耕种了，山野里有女人们在采摘野菜野果，池塘里几个十来岁的男孩子在捉泥鳅捉青蛙，不时地传来一片笑声。

黎民百姓就像杂草的种子一样顽强，战争撕碎了他们的家园，夺取了他们的口粮，但只要找到一点生存的土壤便立刻又能安居乐业，生儿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