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暴动

聚在城门口的百姓看到熊斌来了都安静了下来，熊斌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说道：“你们聚在这儿要干什么？是要造反吗？”

刚刚死了儿子的老妇人也豁出去了，扑到熊斌的脚边哭求道：“大人，大人，那些军爷说我们通敌，杀了我儿子…我们不是通敌，就是想找条活路…现在我们还可以逃出去，等外面的墙修起来了，就要被困死在这城里了…大人，求您放我们出去，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求大人给我们一条活路吧…”聚在城门口的老百姓纷纷跪倒，请求熊斌放他们出城。

熊斌看着面前的这些百姓，心中思量着：“这些人要是都放出了城，就会有更多人要出城，人都放走了，我还要一座空城做什么？况且如果百姓都走了，这城中守军也会军心动摇，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他想着这些心中便一阵恼怒，恨不得把眼前的这些刁民都杀了。可是他不能，敌军围城，不能再激起民变了。

熊斌压了压心头的火气，语气尽量温和地说：“你们真的以为出了城就有活路吗？你们恐怕还不知道那谢涛是什么人，他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你们出去只会死得更快。我们城墙坚固，易守难攻，城中存粮足够吃半年的，各位不用担心。”

他又对身旁的将领说：“给今天死了人的家里每家二十两银子，再给城中居民每户送二十斤粮食，即刻去办。”

将领领命去办差了，熊斌又对百姓说：“都回去等着领粮食吧，不要聚集在这儿了。如果再有闹着出城的，按通敌罪论处。”

二十两银子换一个一家之主的命，每户二十斤粮食聊胜于无，百姓们虽然心中不满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各自回家了。

安抚住了要出城的百姓，熊斌倒也没有食言，让城里的差役挨家挨户去送了粮食。

原本想着这些老百姓怎么着也得安分几天，熊斌便回府去补觉，他这几天太疲劳了。然而刚刚睡着又有亲兵来报，说百姓们又都在街上聚集着商量着要出城。

“粮食没有发下去吗？”熊斌问。

“去发了，许是听了城外人传唱的一首诗，这些人家都不要粮食，说是粮食留给守城的将士们吃，他们只要能出城自谋活路就行。”

“什么诗？”

“大概就是说您要把百姓当成军粮吃…”

“一派胡言！”

“您自个去城门口听听吧，从早上就开始唱。”

熊斌烦躁地出了府，骑着马向着城门奔去。

虽说金墉城的冬天不像秦都城那样下雪封冻，但已经进腊月了，西北风吹在身上也很寒冷，然而街头巷尾全是人。他们扶老携幼，背着包袱细软，一副准备逃难的样子。

一阵寒风吹过，送来了城外的歌声：

十万大军围城墙，也无援兵也无粮；

无兵无粮也无妨，满城百姓充军粮！

可怜守城好儿郎，少小从军离家乡，

一朝粮尽城破了，从此难见爹和娘！

熊斌心中暗骂：这他妈算什么诗，就是个顺口溜，一听就知道是谢涛这厮编的，狗屁不通！

然而就是这狗屁不通的八句顺口溜却句句诛心，每一句都扎在守城将士和老百姓的心上。

熊斌骑在马上稳了稳心神，看着满街的百姓，厉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城还没破呢，就想着去逃难了？粮食没发给你们吗？”

“我们不要粮食，就想出城！”

“行行好，放我们出城吧…”

“放我们出城吧…我们不想当军粮…”

熊斌听了百姓的哀求，安抚道：“不要听城外的蛊惑，城里存粮充足，不会拿百姓做军粮。”

“那如果城里的粮食都吃光了呢？”连年战乱，有不少人都逃过难，亲眼见过军队赶着百姓当军粮的，绝非危言耸听。

一个胆子大的男人喊道：“粮食吃光了他们就要吃我们了，吃我们的孩子和女人！”

人群里一个懵懂的孩童听说要吃小孩儿，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一声哭不要紧，街上的孩子就像被点醒了一样都哭了起来，女人们也跟着哭天喊地。

这震天的哭声刺激着街上每一个男人的神经，也刺激着城头上的守军，他们当中不少将领的家人就在城中。

哭声传到了城外，那万人阵中的白袍将军也听到了，他面容沉静，挥了一下手中的令旗，营地四角望楼上的掌旗官也几乎同时挥动了令旗。令旗一下，各部将士分头行动了起来。

金墉城内，熊斌对着满街悲愤的百姓下达命令，“所有的人都回家中待着，不许出门，全城戒严！” 

然而没有人移动脚步。

熊斌见百姓不为所动，有厉声说：“你们干什么？是要造反吗？”

似乎是为回答他的问话，城外传来讨逆军整齐的呐喊声：“反了吧！降了吧！反了吧！降了吧！…”

十万人的呐喊，压过了所有的声音，也压垮了男人们最后一点儿犹疑。人群里不知道是哪个人突然喊了一句：“操他娘的！老子反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火星子掉进了干草堆里，那些想给自己的女人孩子找条活路的男人们纷纷喊着反了冲向熊斌和他的亲兵队。

熊斌慌了，调转马头想逃，然而满街都是暴动的人群，尽管他有亲兵队护卫开道也是举步维艰。

在城墙上的朱奎看见熊斌被围，高声下令：“刁民暴动了，快，快去救少帅！”

守军们领命奔下城墙救援时，一个将领突然看见自己的父亲被挤在了人群里，他一下就急了，还哪儿顾得上去救什么狗屁少帅，对着手下的士兵大声喊着：“那是我爹！快去救我爹！”

这一声喊就像是水珠掉进了热油里，守军一下子就炸开了，各顾各的去人群里找自己的亲人了。有喊娘的，有喊二大爷的，有找哥哥的，也有找嫂子的，还有找小姨子三舅母的，乱成一团，没有人顾得上陷在人群里的熊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