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流民

“四九，咱们这算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吧？”

“嗯…也不算吧，还是带了行李和盘缠了。”

“不带盘缠咱们靠什么吃饭，靠打劫还是靠要饭？”

四九一笑说：“您可以靠卖艺啊。”

在马蹄岭的经历，谢涛闲谈的时候告诉过四九，知道这家伙在揶揄他，也笑着训斥：“你小子胆子大了是不是，连爷的玩笑也敢开？”

说完他扬鞭在四九的马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下，马儿撒开四蹄带着四九的惊呼声向前奔去，谢涛也一抖缰绳追了上去。

一路上走走停停，谢涛也不急着赶路，遇到好山好水便停下游玩，经过集市城镇便歇脚打尖，就这样走了三日多才出了渭州地界进入了秦州。

“少爷，再走三十里就到了阳泉城了，咱们今晚就住那儿。”

“行，那咱们抓紧赶路，天黑前就能到，还赶得上晚饭。”

主仆二人策马顺着官道继续前行，眼看着就要到阳泉城了，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些流民，他们各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拖儿带女在路旁坐着。

谢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不由自主地勒住马停了下来。

一个女人见谢涛衣着华丽，便拉着自己的孩子挡在谢涛马前恳求着：“这位贵人，买下这个孩子吧，只要二两银子。他已经八岁了，什么都能干，给他口饭吃就行。”说完她便用手扳着孩子的头，让谢涛看。

那孩子抬头看了看娘，又看了看谢涛，努力摆出一副小脸，眼里却蓄满了泪。谢涛看着这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这几天自由快意的心情一下子便荡然无存了，心里堵得难受。

“四九，给我点儿碎银子。”

四九面露难色劝道：“少爷，您要买这个孩子？咱们还赶路呢，买了也没法带着…”

“少废话，赶紧拿银子给我。” 虽然谢涛知道这么做会破坏谢大恶人的人设，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也没人认识他。

四九磨磨蹭蹭地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谢涛示意他递给那女人，说：“我们是过路的，买下他也不方便带着，这点银子给孩子买点吃的吧。”

那女人接了银子，扯着孩子跪在地上给谢涛连连磕头。其他的流民看见有人施舍，便统统围了过来。

“少爷，赶紧走吧，这么多人咱们施舍不起。”

谢涛也知道帮不了他们，他不敢再去看那些饥饿的流民，一抖缰绳，骑马离开了。

一路往前走，越靠近阳泉城流民越多。到了城门口谢涛看见守城门的官兵正在拿着水火棍挡住要进城的流民，“往北走，往北走，这儿容不下再多人了！”

“军爷，北边过不去啊…”有流民哀求着。

“那就往南走，都留在这儿不成。”

四九拿出路引，守门的官兵放他们进了城。城里街上也有不少流民，有卖儿卖女的，有沿街乞讨的，更多的是有气无力地坐在路边等死的。

两人找了一家客栈入住，又叫了饭菜。

谢涛叫住店小二问：“小哥，街上这些流民是哪来的？”

“回客官的话，这些人也是秦州的，都是西边那两个县的。今年夏天闹蝗灾，听说蝗虫把地里的谷子都吃了，树叶也都吃光了。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了，到了八月还要缴纳朝廷的赋税，逼得没办法了只能出来逃荒。”

关于今年夏天的蝗灾谢涛也听说了，受灾的地区有宁州的四个县，秦州跟宁州挨着的两个县灾情也挺严重。“朝廷不是免了他们的赋税，又让各州县放粮赈灾了吗，怎么还要逃荒？”

“这些小的就不知道了，反正自从进了八月就陆陆续续有逃荒的来我们阳泉，开始我们太守老爷还让他们进城，又开了几个粥铺。大概是知道我们这儿有吃的，越来越多的人就朝着阳泉来了，太守老爷受不了了，又怕人多了会有疫病，再传染给阳泉的人，便让差役们守着城门不让他们进来了。”

一方父母官保一方黎民百姓，这个谢涛也可以理解，他只能轻轻地叹一口，又问：“我们刚从北边过来，路上都是畅通的。为什么灾民说北边过不去？”

“听说是秦州的刺史熊大人不想让灾民去渭州给皇上添堵，便派兵暗中拦着…哎，您二位先喝点茶，小的去后面看看您点的菜好没好。”店小二显然不愿意聊这些，笑着给两人上一壶茶便去后厨了。

谢涛心里嘀咕：秦州境内招了灾，定国公不赈灾还不许灾民去渭州逃荒，难道仅仅是为了不让皇上知道？他就不怕激起民变？

酒菜很快端上来了，谢涛一下午都忙着赶路，也是饿了，和四九两个人好好的吃了一顿，便回房去休息了。

躺在床上， 白天的情形历历在目，谢涛不由自主地为那些流民担忧。现在是秋天，天气还不太冷，田间地头兴许也能找到一口吃得。可是到了冬天这些流民要怎么办？

他并没有那些忧国忧民的志向，可身在局中也不能置身事外。

次日一早，谢涛便带着四九离开了阳泉继续向南去往马蹄岭。他也没有心情去封地了，打算要到银子便回秦都城跟皇上汇报这里的情况。

又行了两日，下了官道，两人来到了一座山脚下。四九指着前方的山路说：“爷，舆图上看翻过这座山，就到了巴陵镇，然后再走三十里就能到马蹄岭山下了。”

快到晌午了，天气有些热，谢涛擦了一把汗说：“咱们到那林子边歇会儿，吃点东西再走，到巴陵镇歇歇脚也置办点礼物，总不好空着手去。”

四九摸了摸怀里的银票，小声抱怨着：“要债还需要带礼物，就没见过这样的债主。”

谢涛睨了他一眼说：“你哪那么废话，赶紧下马。”

四九答应着下了马，两人牵着马来到山脚下的树林边坐下休息。谢涛接过四九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水说：“这一路走的真累，早知道就走水路了，两三天就能到马蹄岭。”

“不是您自己要游山玩水的嘛？”四九抱怨着。

谢涛也不理他，拿过一个馒头咬了一口，一边嚼着，一边手搭着凉棚向着远处眺望。这个地方景色也不错，秋天的山岭，色彩斑斓，层林尽染。山脚边是一片开阔地，大概以前是个河道，河水干涸了露出河床里大大小小的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