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楼底饭局

孙少平和金霞听到来了人，赶紧撒拉着鞋从屋里迎了出来。他们诧异地发现，来人除了金波外，还有他哥孙少安。

“哥，快进屋！”孙少平这样叫倒也没错，孙少安是他哥，金波这原来的朋友，现在要按着金秀叫，那也是哥，只不过是妻哥。两个人都不是外人，倒也没怎么客气。

进得屋来，孙少平赶紧把堆在沙发上的一堆扇子往墙角挪，好让两位哥有地方坐。看着这满屋的扇子，两个人不解地问：“你买这一堆扇子做什么？”

孙少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琢磨着在扇面上写些字，下班了晚上出去摆个摊卖，好赚个零花钱。”受明朝诗人唐伯虎的影响，也为了生计，孙少平也学着他“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每天晚上下班后，就到黄原桥头摆摊卖扇子，根据顾客的需要写不同的字或者诗，好在他的书法练得不错，再加上夏至都到了，天气也确实炎热。一把扇子，价格不贵，还有现场题字，人们大多不介意买上一把，生意倒也出奇得红火。这半月下来，竟然赚了大几百，比他一月工资还多一倍不止。一时，大家都知道黄原桥头出了位有名的”扇子哥“，据说还是位作家呢！

“那能赚几个钱呢？”金波有点看不上这小打小闹。

“可不敢小看这营生呢？积少成多嘛！“孙少平心想，要是在后世，有了网络和视频的传播，像他这样干的，早成了网红。不过眼下吧，这也就是个权宜之计。接着孙少平又问：”你们还没吃饭吧，正好，我多做点，咱们边吃边聊！”

金波昨天刚发了工资，就大方地说：“做什么做？咱们出去吃吧！你哥也不轻易来，我们好好聚聚！”孙少平知道金波的脾性，总是有了就大手大脚，到月底又得节衣缩食。于是赶忙说：“可不敢这样，过日子得细水长流。再说，我都炒了两个菜了，天气热，咱又没冰箱，不能浪费！”孙少安也随声附和，他是有事和他们商量，想着去街上，人多耳杂的，不如在家里说着方便。

金波见两人反对，也不再坚持，说了声：“那我去买点酒回来！说完，他就转身出去了。

金霞见少平和他哥有话说，就赶紧出去做饭。因为这个楼底的房间只有一个客厅和卧室，并没有单独的厨房。所以他们就在楼顶的一角用石棉瓦搭了个棚子，生个煤球炉，权当厨房了。

不消片刻，金秀就麻利地又烧好了四个菜，又将米饭蒸到锅里。这才走回房间，静静听孙少平兄弟两个谈话。

少平问：“哥，你的砖厂不是挺忙的嘛，怎么有空来黄原？”

孙少平叹了口气，说：“本来是挺忙，这不上次去咱家闹的那个杜志高使坏，纠集了他一个哥们叫胡大毛的，这家伙叫胡大毛，非说咱家砖厂污染环境，让停业整改呢！”

孙少平“哦”了一声，心中虽然对杜志高之流的行为所不齿，倒也知道，这砖厂对污染环境和破坏耕地影响极大。用不了几年，就会有“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的口号提出，在自己重生的那个时候，国家已基本全面取消红砖的烧制，改用其他环保材料做建筑材料了。不过，眼下，还远没到那个时候，再说孙少安砖厂的粘土全取自荒坡，并非耕地。于是，他就问道：“那哥你打算怎么办？”

孙少安说：“ 我已经又贷款二十多万买了个中巴车，专门跑咱村到黄原的线，每天一趟来回。现在先由咱村的润生给代开几天，我来这儿考个驾照。不过，我也不打算亲自开，但驾照这玩意儿，总得有不是。刘乡长他们已经开会研究过了，把咱村按我的方案搞”乡村旅游‘试点呢！眼下，山西我挑担贺？？已在村里开了米醋坊，田海民则把渔塘扩大改建成了’神仙山‘垂钓园……其他的项目和农户也在陆续跟进和洽谈。那个砖厂，我打算找关系疏通下，能开下最好，毕竟那也是一大笔投资呢！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彻底转型，搞个红枣饮料加工什么的，到时候你给好好思谋个名字！”

孙少平听了哥哥的计划和眼下的情况，不由暗暗佩服哥哥越来越有魅力了，也就对他说：”也是，从长远看，这砖厂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还能继续一段时间，你的’村中城‘不正搞建设吗，自制自用还能节约些成本，把这批砖烧完就趁早抽身！”说着打出一盒带过滤嘴的香烟，抽出一根递给了孙少安。这是贾社长犒赏孙少平的，他自己现在可舍不得买这么好的烟。

孙少安接过弟弟递过来的纸烟，上下瞅了瞅，他是第一次抽这样的烟，不由得啧啧称奇，掏出打火机点上后慢慢吸了一口，说：“关系的事因为上面决定在村里搞试点，县上的武书记和乡里的刘乡长都很支持，所以砖厂重新开一段不是问题，到时候把机器卖了，除了承包费和工人工资，我已经赚了一些钱，这不是问题。我担心的是那些工人，一旦砖石停办，这些没门路的人又得各自想辙了！”

孙少平望着哥哥那刚毅而又充满愁容的面庞，心里暗暗敬佩自己这个哥哥：他已不是当年单纯为自家脱贫致富、摆脱烂包家庭的哥哥了，在时代的风潮浪尖上，已经成长为一名带领乡亲们致富的“带头大哥”了。可是，他又担心的想，拖网的古船没快舟，哥哥这个新时代的乡村掌舵人，是否能够在未来的风雨中劈波斩浪顺利远航呢？

正思量间，金波气喘吁吁地提了一件啤酒回来了，还打包了两个凉菜。孙少平见状，赶紧上前接了过来，手心感觉到一阵凉意，哇，竟然还是冰镇的，太好啦！金秀也把那个折叠饭桌打开，又搬了四个塑料凳子，招呼大家开饭。

此时，陕北的夜晚还没有多热，所以孙少平还没来得及买电扇。所以，大家一边吃饭喝酒，一边不时地拿起孙少平要摆摊的扇子，这让他们几个显得不伦不类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下，感觉有些滑稽，不由得相视哈哈大笑。

金波拿起起子，又给大家各开了一瓶啤酒。金霞让他们用杯子，他们几个男人都嫌倒来倒去的麻烦，所以都是直接对瓶吹的。金波拿起瓶子，挨个和大家碰了下，兴奋地对孙少平说：“我辞职了！”

其他三个人“咦”了一声，只听金波又接着说：“准确地说是停薪留职，我准备办一家DM广告报纸，单位也很赞成，还同意挂中邮的名字，不用交承包费，自己招业务员自己拉广告自己付印刷费自己办发行，总之一句话就自负盈亏就行。前提是必须每期有中邮自己的广告。”

孙少平朝自己的妻哥竖了个大拇指，称赞道：“好，这个办法好！有魄力！”同时，又给他出主意说：“你先办着，要是有可能的话，看能不能申请个刊号，争取办个全国发行的报纸或者杂志。”

孙少平知道这有些困难，但越往后会越困难。眼下这个时代，没准还行。

这个楼顶的亲人聚餐吃得酣畅淋漓，孙少安和金波都有了自己的奋斗方向和事业，少平自己则一边认真工作，一边写自己的小说，没事的时候也用自己的想法和后世的经验帮他们出谋划策，这是后话不题。所以，饭后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因为今天是周末，孙少平决定一会儿陪金霞一起回双水村开证明去。正好，田润的车还没走。这倒是好！自己家的车每天来回，这下往返黄原倒是挺方便的！

其实，金霞一个人回老家开证明就行。不过，孙少平一来周末呆在黄原也没什么大事；二来自从他得知金秀就是田晓霞后，他一刻也不想和自己的未婚妻分离；再加上杜志高那小子对金秀贼心不死，万一让他给碰上了，又不知道会闹什么妖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