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崩坝

寂静的荒野上，一辆马车正快速地行驶着。

车厢里，祝远中悠悠醒来，眼前一片黑暗，他试着动了动，感到手脚都被绑着，嘴里也塞着东西，眼睛蒙着，看不见周围的情形。心里的恐惧让他想大叫，可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觉得身体在不断地颠簸，耳边传来阵阵“格拉”声, 我这是在马车上？

难道我被拐子拐了？

他记得是三月初一，父亲获准回乡祭祖。

三月初三，他们祖孙三代动身前往祝家村祭祖，

三月初五，留宿水云镇的好运来客栈……

祝远中想着，突然他的两只耳朵动了起来：

“不就是个小崽子吗？还要我们这番折腾，又是提前踩点，又是抓猫的。”尖细刺耳的男人的声音传来

“闭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主顾出钱，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得干什么”一个嘶哑如破锣般的声音喝道

“嘿嘿，知道了。那现在把人送哪儿去？”

“别问，听指令！”接下来重归寂静，只剩哗哗的雨声和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的声音

那给钱的主顾是谁？

祝远中感觉心里拔凉拔凉的------只有府里的人知道自己怕猫。

那年春节，他继母随年礼送来一只小猫，说是给他做四岁的生辰礼。

那只小猫漂亮极了，全身茶色，有着黑色的斑点，暗金色的环好像镶嵌在它的肩上和尾巴上，胖嘟嘟的脸，大大的圆眼睛，四足漆黑，只有成人巴掌大小，但却威风凛凛。

具说是商人从异域带回来的，同时，还送来一个黑黑矮矮叫黑金的仆人，专门照顾小猫。祝远中爱不释手，取名飞虎，也正是这只小猫，乘人不备给了祝远中近乎致命的一击。

他当时有四名贴身小厮：司剑，司棋，常平和常安，司字辈的小厮比他大，负责他的安全，常字辈的小厮和他同龄，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那一日，二月初十，祝远中四岁生辰的正日子，府里摆宴，各色礼物不断送入前院，其中有一只不知道是谁送来的金丝雀，有着漂亮的黄色羽毛，鸣叫起来婉转动听。

“啾啾，啾啾”祝远中正隔着鸟笼逗鸟叫，突然一阵厉风袭来，他来不及躲闪，飞虎的利爪已近在眼前，司剑飞身跃起推开他，祝远中眼睁睁看着飞虎尖细的爪子插入了司剑的脖颈处，血溅当场。

祝远中立时软倒在地昏厥过去，高烧了三日三夜，醒来后，也不言不语，只狂躁地砸东西，小小人儿差点毁掉整个后院。那之后他就怕猫。

也因为那次的事，他祖父发现他力大过人，就开始亲自教他习字练武。而他自己却发现，自那天开始，他的耳朵仿佛长了翅膀，能听到整个府里每个角落的动静。

那些的闲言碎语还依稀在耳边盘旋：

听小翠说她家主子又有身子了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初枝对麟儿着实尽心，远在千里，还记挂他的生辰

后妈有了自己的儿子就是小主子噩梦开始

那只猫也不知跑到哪去了，还有那叫黑金的男仆

……

是谁？是谁要绑架他？

他凝神静气再次确定车内无人，悄悄用力崩断了绑在手上的绳子，好在天生神力的事，除了祖父无人知晓。又快速取掉蒙在眼睛上的布条，解开了脚上的束缚。

他的眼前隐约开始见光，慢慢尝试着睁大眼：他果真在马车上！

祝远中舒缓一下手脚，起身趴在车板上，透过缝隙小心往外观察：四下无人，只一条小路蜿蜒着，两个赶车的人，披蓑衣戴斗笠，看不见脸，只有车辕上一高一矮的背影。

他们似乎很放心车里被绑着手脚的自己，听着那两人呼吸平稳深长，似乎有功夫在身。自己并不清楚他们的实力，万一他们发现自己解开了绳索，动起手来，自己打不过怎么办？不如现在悄悄逃走！祝远中心里暗自盘算着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车门，扑面而来的大雨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行动：荒郊野外，大雨滂沱，自己又不熟悉周围环境，贸然逃走未必有好结果。祝远中又坐回车里，决定见机行事。思绪渐渐飘远：

三月初五那日清早，祝远中一如既往地早起，背起沙袋，准备围着客栈的外墙跑步。司棋要跟着，他拒绝了：下着雨，回头定要好好泡个热水澡。就吩咐司棋帮常平多烧点热水。

祖父说他早产，身体底子弱，一个男子汉不仅要有聪明的头脑，还要有强壮的身体，小小的他每天坚持跑步，风雨无阻。

刚跑不久，突然涌出许多的猫，它们愤怒地弓着背，炸起毛，发出“呜，呜”声，朝着祝远中围了过来，祝远中慌忙丢出沙袋赶猫，可它们却象神灵附体般紧追不舍。

祝远中大惊失色，慌不择路，正跑着眼前一黑，一个大口袋无预兆的兜头套下，祝远中晕了过去……

“砰” 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打断了祝远中的思绪，震得他耳朵生疼，他循声望去，初时看不见东西，只一瞬，白花花的水浪带着摧古拉朽之势，铺天盖地地袭来。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那奔腾而至的洪水转瞬间吞没了他们的马车。

于此同时，冯一一和兄长抬着大木桶刚走到后坡坡底，烟圈突然伸出头“喵喵”叫了起来“一一，我有不好的感觉”，冯一一伸手想安抚她，身后传来的巨响，把他们吓了一跳，回头遥望，只见滔天巨浪正卷过房屋树木，那丈高的浪头迅猛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崩坝了！”

眼见上坡来不及了，冯柱子大叫：“丫丫，快跳进木桶！”

随即自己也随即跳了进去：“快！快用麻绳把我们绑在起来”

一会儿功夫，木桶已被卷入洪水之中。

冯一一赶紧按哥哥的要求将两人的身体绑在一起，又把木桶盖竖起抵挡身后的水浪，烟圈吓得缩进冯一一怀里，冯柱子则立在前头，横握着扁担，尽量保持木桶平衡，不让木桶被浪头掀翻。

载着他们的木桶随波漂流远去，冯一一和冯柱子不禁茫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