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家不下雨

我叫刘涤，洗涤的涤。

我爸告诉我是因为我妈生我那天天降大雨。他有感而发。

那场雨下得不能用瓢泼来形容了，应该是老天爷拿着水龙头直接怼地上。

从我妈肚子疼到我出生，整整一上午。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用力的喊出第一声的时候，我家的雨停了！

家里人还沉浸在新生命降生的喜悦中，村里就有人在喊：

“不好啦，东山要塌啦。”

踏的意思就是滑坡，就是泥石流。

我们村不在山脚下，离东山还有点距离，不至于会埋人。

但是，东山上有我们村的祖坟，所以村民才那么激动。

人们打伞，穿雨衣的，顶着破塑料布的，都急火火往东山赶。

村长在村东头把大家拦住了。雨不停不让出村。理由很简单，滑坡已经发生，雨还没停，这时候人再上山，等于找死，万一再来个二次滑坡呢？

我家隔壁的瞎老头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听着。我的哭声洪亮有力。

瞎老头本名大家都忘了，或者说记不得了，因为他是村里辈分最高的人，绝大部分人得喊他爷，少部分人喊他叔。

唯独我，自打我能说话，他私下里就让我喊他刘瞎子。我要是喊他太爷爷他就生气。

是他告诉我，我出生那天发生的事情。本来我爷爷打算让他给我参谋个名字。

他摆摆手说：“用不上，用不上，刘大能取个名字就行了。”

刘大能就是我爸。

刘瞎子指名道姓让我爸给我取名字，我爷爷倒是很纳闷。

“他懂个啥，向来都是爷字辈给后代取名字，二叔你的辈分更高你就给取个名字吧。不管取啥名，我都认。”我爷爷有些不满的再次要求。

刘瞎子没正面回答我爷爷，用手杖指指天，又指指东山说道：

“异数，这你都看不明白吗？”

我爷爷和我爸都仰头看天，乌压压的云彩中间漏了个洞，一缕阳光正巧打在我家房顶上。

刘瞎子眼睛是看不见的，但他知道，周围还在下雨，唯独我家院子里没雨。

“大能出生的时候我就算过，不是他命不好，只不过是时机没到。现在时机到了，大能身上的气运都在这娃娃身上。”

“大能给自己儿子取名，算是传承吧。”

我爷爷听了刘瞎子的话，沉默了片刻就决定了。

“大能，听见你二爷爷的话没，你儿子的名字你自己取吧。”

“叫刘涤吧，洗涤的涤。”我爸毫不犹豫的张嘴就来。

“啥玩意？洗涤的涤？这是啥典故？”爷爷搞不懂，冲我爸瞪眼。

“也好，就叫刘涤吧，大能心里有数。”

刘瞎子一口就认下了这个名字，我爷爷不好说啥，掏出烟蹲在地上就开始抽。

“瞎寻思啥呢？这是好事，待会把娃娃抱我这，我好好摸摸他。”

没一会的功夫，我奶奶就抱着我从屋里走出来，脸上都乐开了花。

“快，让二叔给孩子摸摸。”我爷爷直接让我奶奶给刘瞎子抱过去。

刘瞎子是第一个抱我的男人。这话说着有点别扭，但是事实。

他给我从脚摸到头。特别是我的额头，他摸了一遍又一遍。

我被摸烦了，哇哇大哭，他却在笑，笑的别提多高兴了。

虽然我们俩家是一支，但刘瞎子终生不结婚。他笑的就好像我是他嫡玄孙一样开心。

我爷爷被刘瞎子的笑搞得心里有点毛。

“二叔，你笑啥？”

“异数，祥瑞。咱老刘家终于熬到这一天了。”

“刘喜他媳妇，”这是叫我奶奶呢。“好好伺候你这大孙子，不，是我们刘家的大孙子。”

…

傍晚，雨停了。村民在村长的带领下从东山回来了。

大家伙七嘴八舌的说着话，看不出来有不高兴的表情。

刘瞎子还是站在门口，随便叫住了一个人，让他把村长给叫过来。

那天夜里，我奶奶伺候完我妈后，又做了几个菜端到了隔壁刘瞎子家里。

炕头上，刘瞎子，村长，我爷爷都盘腿坐着。我爸站着偶尔屁股坐着炕延儿，给他们倒酒端盘子。

“叔，你说奇怪不，东山上就咱村的坟没事。”村长喝了一口酒。

刘瞎子像是听戏一般，左手在桌子边沿有节奏的打着拍子。丝毫没理会村长的话。

我爷爷盘腿坐着，手里拿着烟袋锅子，斜眼瞅着刘瞎子。他心里明白，因为我的出生刘瞎子今天格外高兴。

但是他的高兴又不明说为啥高兴。所以我爷爷就有点郁闷。好奇心害的。

“刘喜啊，别瞎抽烟，怪呛人的。”刘瞎子发话了。

“我说二叔，你知道啥就说，自己偷着乐算咋回事嘛。”我爷爷在表达不满。

“你都当爷爷了还是这臭脾气，二叔他不说自有他不说的道理。”村长就显得能沉住气。

当年选村长的时候，刘瞎子一句话就决定了村民把票投给谁。为这事我爷爷在家生了好几天闷气。

还是我奶奶硬把他给拽到刘瞎子跟前的。刘瞎子上来就是一句“刘喜啊，你给我记住了，你这辈子的福全是你媳妇带来的。要不是因为她，我才不管你呢。”

话虽这么说，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整个刘家洼，我爷爷最讨刘瞎子喜欢。这是题外话。

刘瞎子一本正经的对村长说道：“老四啊，咱们刘氏一族从今个开始，要扬眉吐气了。”

“二叔，咋个扬眉吐气法？”村长真会顺着问。

“天机不可泄露，但是我可以…”刘瞎子手指蘸着酒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刘大能垫着脚刚要说出这个字。我爷爷的烟杆子就砸在了我爸的头上。

“真的？”村长瞪大了眼睛。

刘瞎子点点头，肯定的说，“从今往后，刘涤不单单是你刘喜的孙子了，我决定举全村之力培养这孩子。”

“老四啊，你那孙子也才刚满月，但是以后要跟着刘涤，好处自然少不了你家的。听明白了没有？”

“啊？”村长有点懵。我爷爷瞬间腰杆就直了，看村长的眼神都飘了。

“二叔，真有这么神？”村长反应快，没表露出太多的不满。

“老四，我知道你心里咋想的，这是气数。你家的气运基本都在你身上，要不我咋让你当村长带领大伙致富呢。”

“涤儿的出生，对我们刘氏一族是大好事，将来他跟谁走得近，谁的好处就得的多。

这话你明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