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外国人

小昭不愿意白拿人家东西，于是拿了一些刚刚买的俄罗斯糖果，还有一些水果送过去给那位洋姑娘，差不多去了一个多小时才带着满面桃花地回来，我问他怎么这么开心，他笑而不答，洗完澡就睡下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们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我警觉地示意小昭不要动，冲着门口问了一声，“谁啊？”

只听外面传来的是那位洋姑娘的声音，声音显得很急迫，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小昭急忙穿好衣服打开房门，两个人呜哩哇啦说了几句，那女孩便离开了。

小昭回到房内急切地和我说，“爸，您快起来吧，送一趟丽莎，她的家里人刚刚来电话，说她的父亲住进了医院，情况很严重，她需要马上赶到机场，回国去看望她的爸爸。”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忙道，“小昭赶紧收拾东西，我们顺便把房退了，送完她咱们就赶路去满洲里吧！”小昭答应了一声，便开始匆匆地跟我一起收拾起行李。

从呼兰区到太平国际机场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这期间小昭一直在安慰着这名叫丽莎的洋姑娘，并提醒洋姑娘打了几个应该是亲戚和医生之类的电话。

打完电话后，洋姑娘的情绪慢慢变得缓和些，不再哭哭啼啼。

到达机场后，洋姑娘给了小昭一个大大的拥抱，便急匆匆地进了机场大楼。

小昭回到车里，我看见他那张红得跟苹果一样的小脸儿，没个老子样儿地哈哈大笑起来，给小昭羞得脸上越加地红润了。

到达满洲里的时候小昭和我都被这座充满中俄蒙三国风格的边境小城震撼了，满街的俄式建筑，有着古典罗马式和巴洛克式不同风格，街道上的广告都是用中俄蒙三种语言，我们还看到了好多老毛子，他们大多都会说一些中文。

没有逛成哈尔滨的冰雕，我带着小昭逛了逛我们所居住酒店的套娃广场，童话般的世界令小昭顿时童心大起，在他一声声叫着“爸爸你看……爸爸你快看啊！”的时候，我仿佛又看到了他六岁那年的样子。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现在他已经是十六岁的半大小伙儿子了，他也是我剩下的唯一财富了，没有他，那么多艰难岁月，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撑过来。

我和小昭的关系是父子也是朋友，在他妈妈离开后，我们父子俩一直这样相辅相成的生活，有他在的地方我总是不缺少勇气，为了他豁出命去也值得！

小昭玩得累了也饿了，他告诉我想去吃火锅，借口是怕去了老毛子的地方吃不到火锅了。经过我们多方打听，来到了一家名叫“罕乌拉”的火锅店，小昭有点退缩，他不确定我们还能不能吃得起这样的餐厅，我很确定地告诉他，“必须吃得起！”

店内装修很豪华，小火锅也很精致，用的是珐琅景泰蓝制的铜锅，上面镌刻着店名。我们点了一些都是小昭爱吃的，我问小昭要不要再喝点酒，他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小子在学校里竟偷着喝吧？酒量都快比上你老爸我了。”我详嗔着小昭，“再过二年估计我都得是你手下败将。”

小昭双手端起酒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年兄，我乔小昭倘若日后能飞黄腾达，定让你安享晚年，保你荣华富贵，承蒙您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如今我父子二人浪迹天涯，待到春光烂漫时，我们再来此地痛饮，当下无以为报，先干为敬！”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小子又跟你老子称兄道弟，干了。”儿子长大了，这番咬文嚼字的话听得我是老泪纵横，从未觉得这样一杯苦酒能如此甘醇好喝。

满洲里的夜景真的很美，绚丽的灯光将这座城市照耀得灯火辉煌。小昭我俩吃完涮羊肉，没有直接乘车去酒店，而是散着步往回溜达，尽情享受在祖国怀抱的最后一晚，多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啊！

清晨我被小伟的电话吵醒，他询问了我最近情况，并再三嘱咐我将珍贵的物品收好，说那边治安不比国内，去了那边换了那边手机号码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万一遇到什么事儿他可以伙同马司令联系那边的朋友帮忙解决。

挂断电话，我给父母打了一个视频电话，他们在云南生活得很好，妈妈的风湿症在那边也得到了缓解，这让我感到很是欣慰，嘘寒问暖后小昭拿着电话又和爷爷奶奶聊了很久，我第一次见他哭得那么伤心，而此刻的我不能哭，我得让小昭看到我的坚强。

我们需要乘坐国际K19列车，经过后贝加尔斯克市和赤塔市到达乌兰乌德。我们先把我那辆捷达车送到了之前联系的交易地点，以八千元的低价卖给了二手车贩，算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又打了一辆车直接去了火车站。

当火车行驶到国门的时候，我不由得拉住了儿子的手，“儿子老天让你托生给我一回，真是苦了你了！”

小昭淡淡地笑了笑，“老许你想多了，下辈子还给你当儿子，过瘾！”

此时天空下起了雨，看着窗外逐渐异国迥异的建筑，内心深处五味杂陈，对前途的迷茫，对父母的思念，对小昭的责任，又该何去何从？

我和小昭到达乌兰乌德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中午，走下火车满眼都是老毛子，小昭轻声和我说，“老许，咱俩成外国人了。”的确，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来到异国他乡，这样形象分明地站在人群里。

 过安检的时候，看到一个跟中国人长得很像的小伙，跟我打招呼说了句，“你好，中国人？”我有些激动地回应，“是啊！你也是中国人吗？”心想老毛子的火车站还有中国人在工作？后面他检查我行李的时候我一直在和他说话，“兄弟你是啥时候来的俄罗斯？在这里什么工作中国人都可以做吗……？”他只是对我微笑，然后一口流利的俄语让我目瞪口呆，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最后用手比画半天我才明白，意思是我可以走了，后面传来小昭的笑声。

 出了安检我有些无奈又感慨地对小昭说，“这孩子可能从小在这长大的，忘了根儿了！”

 “没准人家就是俄罗斯人呢？”小昭反问我。

 “俄罗斯人有长这样的吗？”我对小昭的反问回以坚定的反驳。

 “反正我觉得他肯定不是中国人！”小昭很坚持他的想法。

 “那没准是什么远征军的后裔呢？”小昭这次没有继续反问我，而是默许了我的回答。

 走出火车站就看见有一个人正举着写着我名字的牌子，我知道那个人一定就是张辉了，我上前去打了招呼，“兄弟，请问你是张辉吗？”

 “对、对你是许哥吧？你儿子呢？”张辉操着东北口音，在这里听来分外亲切。我赶忙招呼了小昭，小昭很礼貌地问候了一声，“叔叔好！”

 “你也好，这孩子还真是一表人才，许哥好福气啊！”

 “见笑了兄弟，那我们先去见赵哥还是去哪里？”

 “我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我们跟着张辉来到火车站外的停车场，里面的车不是很多，他指着一辆黑色丰田车说，“这便是我的车了，许哥请上车吧！”

 这是一辆从日本进口过来的二手车，方向盘在右面，看款式和国内的不同，认不出是丰田的哪款车型，看皮毛应该已经很老旧了。

 这里还没有满洲里繁华，有着一种宁静安逸的感觉，城市的外围都是清一色的俄式木屋，这让我感到一种归属感，远处的山丘都被绿植覆盖着，天空的颜色是深蓝的，道路很破旧，车子一直在颠簸，路上也没有多少车辆行驶，偶然迎面驶过来一辆开了几十年的拉达汽车，令我怀旧感油然而生，我的耳边仿佛听到了《噶秋莎》的旋律。

 我们大概停驶了半个多小时便进入了市中心地带，能看到一些和国内很相像的水泥框架楼，人也多了起来，不过也是熙熙攘攘的，除了俄罗斯人我看到了更多的蒙古人面孔，我不禁好奇地问张辉，“兄弟，俄罗斯怎么会这么多蒙古人？”

 张辉说，“许哥，他们是布里亚特蒙古人，黄种人西伯利亚面孔，这里以前属于咱们中国的，苏武牧羊你知道吗？他就是在这个地方放羊的，贝加尔湖以前叫北海，清朝那会成为了老毛子的地方，现在是布里亚特共和国，属于俄罗斯联邦，所以这里有很多这样的人。”

 “可惜了，这么大的地方都归老毛子了，我听过李健唱过的一首歌叫贝加尔湖畔，唱的就是这个贝加尔湖吧？”我的脑海里又回响起李健的那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