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周箜你变成糖云糕了吗？

灰色的雾霭勾勒出大大小小的军器厂的轮廓，放眼望去，厂房烟囱高低错落，无穷无尽地延伸到天际线，与低垂的积雨云相连。

巨大的冷却罐和放出黑烟的熔炉，像是黑色巨大脏器中生长的肿瘤，缠绕交错、密密麻麻的黑色管道，则仿佛是血管，维系着淬铁城的运转。

而在这些管道间则是密密麻麻的依山势而建起的住宅和商铺，它们一层叠一层，歪歪扭扭的向上，拥挤的样子伴随着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以及连接着层与层之间荡来荡去的有着铁索和滑轮的缆车，让这个钢铁之城充满了市井人情的味道。

城中有两横两纵主干街道，将整座城分成九个城区，分别是正北水坎、正南火离、正东雷震、正西泽兑、西北天乾、东北山艮、西南地坤、东南风巽和正中心——无极。风雨桥则是以一个阴阳相抱的形状，联通全部的九个城区。

正午时分，大大小小的蒸汽炉正轰轰作响，汽笛声占据了王诺的听觉。红色的火车车头被打造成龙的形状，轰鸣着沿着风雨桥长长的铁道自王诺脚下驶过，喷出一阵阵白色的蒸汽，满载着从矿井开采的宝贵的煤矿，一路运往工厂内部。而军器厂中燃烧过后的煤灰，则会通过一辆黑色的长龙火车，输往城外的灭铁山中。同煤灰一并流往废铁场的，还有冶炼失败的金属、报废的机器配件，以及淬铁城的生活废品——破旧的衣物、变质的食物残渣、陶瓷碎片、碎木、瓦片……

王诺见到了灭铁山，心中不免涌起一阵热潮，她知道那是由于银翘的缘故，灭铁山对于银翘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地方，那是银翘所喜欢的男子赤黑所生活的地方。

“为什么要生活在灭铁山呢？”王诺眯起了眼睛，“灭铁山说白了，不就是个垃圾场嘛。”

比起赤黑，王诺对那个被称作乾易盟少主的刀昼暝更有兴趣一些，毕竟她的任务是寻找周箜，刀昼暝会不会就是周箜呢？

王诺想了又想，觉得应该不是……

“周箜没有那么帅。”她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一边这样想着还一边点了点头。

这个“帅”不是外在的帅，而是内在，男人的气质是很关键的东西，刀昼暝的气质真的就像是武侠小说里出来的武功高强、外冷内热的贵公子一样，而周箜那家伙，怂得要命，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气场。

一边这样想着，王诺一边绕着瞭望塔转了一圈，总算弄清楚了自己的位置。王诺现在的位置是整个淬铁城的最高点——位于淬铁城西北角的瞭望塔。

她是从北城门附近的张来财酒肆，一路逃亡到这里的。

搞清楚这个方位后，王诺借助银翘鹰一样灵敏的视力，向更远的方向望去……

整座城，西北高东南低，西边有山，北边有林，灭铁山正在那山林里，正西方向有河顺着地势而下，直穿城内，流入东边的一条宽阔的大江之中，江边有漕运的商船，船工正在码头忙忙碌碌。南边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碧绿的菜畦与散落期间的农舍、鱼塘……

理说周箜应该就在自己视野所能望到的范围里，可是他究竟会变成什么人呢？

到目前为止，周箜与自己可曾相遇过吗？

乾易盟的刀客们也生活在这座城中，他们又会在哪里伺机而动呢？

“恭喜你，你已经得到了淬铁城全城鸟瞰图，给你加3000积分。”匣子先生说。

“多亏了银翘的视力了得。”

“你应该感激自己跑到了这么高的地方。不过……”匣子先生故弄玄虚地顿了顿，“高处不胜寒呐。”

“高处不胜寒……”王诺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忽然感到一身冷风袭来，她抬头望去，天空下起了雨。

在游戏里，就连寒冷和雨水拍打在脸上的感觉，都是如此地逼真。

而就在这时，王诺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这个游戏不是只有25分钟吗？为什么肚子会饿？我早上刚吃过汉堡的！”王诺捂着肚子，皱着眉头问匣子先生。

“这是你的大脑信号，”匣子先生不慌不忙地说，“你的胃里还是满的，但是系统会向你的大脑中植入一个饥饿信号，如果你在游戏中能够找到吃的吃下去，这个饥饿信号会随着你的进食而消失，整个过程是完全模仿我们的日常进食的。”

“如果不吃呢？”王诺依然皱着眉，“这点儿饥饿我还是能忍的，我做偶像的时候经常一整天都不吃东西，为了保持体型。”

“我劝你还是吃一点吧，一方面，《无限梦境》里的食物还是很好吃的，你吃了也不会发胖，这对于减肥者来说可是天堂，食物的口感和味道都是直接传递进大脑，非常逼真，即解馋又是0卡路里摄入……另一方面，你是明白的，虽然现实世界只过了一局25分钟的时间，但是在游戏里，你会觉得自己渡过了十二个小时左右。你是黎明进入游戏的，现在已经是正午了，粗略估计也有五六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银翘是会饿、会疲乏的，必须想办法补充体力才行……如果接下来因为太饿，饿到没力气撑不住了，不小心被人杀死，你就会失去游戏资格，积分也一分都拿不到……”

“嗯，很好，你成功地说服了我，我要找些吃的去了!”王诺一握拳，向瞭望塔下方不远处的集市张望了过去，眼看着那集市边角的地方，有牛肉面和烤鸡的摊铺，还有卖水果和糖人的，有一家大概是蒸糕一类的东西，摆在路边儿，用煤炉和蒸屉腾着，用伞遮着，白色的热气被风吹得四处飘散……集市一直向铁板楼梯的下行方向延伸着，再远就被砖瓦的房顶遮住，看不见了，只能偶尔看见夸张的红红绿绿的招牌支棱着，招牌上伏着金属铸成的颇有《山海经》风格的异兽。

王诺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叹了一口气，这个叫“银翘”的小丫头，真是兜比脸还干净，一个铜板儿也没有。

“饿归饿，总不能去抢吧。”王诺嘟着嘴。

“你在开玩笑吗？”匣子先生突然冷哼道。

“怎么了？我没开玩笑啊。”

“你现在可是这个淬铁城，最富有的人啊。”

“最富有的人？”王诺皱了皱眉。

“你看看你面前是什么。”

王诺低下头，将手搭在了瞭望塔的护栏上，“就是护栏啊……”

“这个护栏是什么材质的？”

“这个护栏……”王诺凑近了看了看，“似乎是黄铜。”

“嗯哼，再继续想，黄铜可以干嘛用……我很看好你哦！”

“黄铜可以……”王诺百思不得其解，“黄铜能干嘛啊……”

“哎呀，你刚才在张来财的店里，用钥匙从柜台拿了什么了？”

“十枚铜钱给赤黑嘛。啊！”

“啊！啊什么啊？”

“啊啊啊！”发现了这一点后的王诺不禁面露喜色，嘴角上扬的笑意遮也遮不住，“这里是淬铁城，银翘的能力是冶炼，也就是说……这里是银翘的地盘啊！”

她想着，微微集中意念在自己的指尖上，只见她的指尖放出绿色的光，转眼间，那黄铜护栏就像是蜡烛一样融掉，而那落下的如同蜡液的部分，则叮叮当当地变成了和银翘递给赤黑的铜钱一模一样的货币。

王诺用一小节铜护栏制作了一百铜，她可以从这里下去大吃一番了。

她解下头上的方巾，将钱币装好。起身后，她再次放眼望向这整座淬铁城……

她觉得自己的心境依然发生了变化，这里的房屋、楼梯、铁塔、铁索、冷却罐、管道、风雨桥、龙型蒸汽火车……这百分之七十皆为金属材质而建成的整座淬铁城……如果是银翘的话，可以在弹指一挥间，将它变成一盘散沙……

有一个疑惑也渐渐涌上了王诺的心头——“那么银翘为什么要在张来财的酒肆当一个小小的跑堂呢？她一定是为了得到什么情报，而潜伏在那里的。”

“老板，您这蒸的是什么？……糖云糕是吗？……那有咸的吗？……哦，没有啊……那就甜的吧……这里面是什么？大枣吗？……有别的馅料的吗？……我要个核桃的……谢谢老板……”

这会儿雨似乎有下大的趋势，王诺坐在糖云糕店门口的一条长椅上一边吃，一边避雨，一边听匣子先生磨叨。

“我发现你这个人特别麻烦……”匣子先生数落道。

“我又怎么了？”王诺满头雾水。

“都叫糖云糕了，怎么会有咸的……馅料也挑剔得够可以了，明明是大枣的比较好吃！”

“关你屁事！”

王诺本来还想跟匣子先生多聊几句的，可惜已经有六个黑影，以左边两个、右边两个、上面两个的阵势将她包围了。

那黑影，并不是因为光线不足或者是光在传播过程中遇到了不透光的物体，而产生的黑影，而是确确实实的如同黑色的影子般存在着的独立个体。

六个黑色的人形，如同在明亮的街巷间立了六块儿黑色的能变形、能移动的板子。因为是纯黑的一片，所以也看不出什么立体感，就像是在一本漫画书上剪掉一块，或者也可以形容为就像是黑洞一样。

而周围的商家和路人，就像是看不见这六个影子一样，依然在叫卖、称重、品尝、讨价还价……

“AI猎人吗？”王诺警惕了起来。

“嗯，这次出动了六个，你应该跑不掉了。”匣子先生用看好戏的语气笃定地说道。

AI猎人一点点地靠近，亮出了六把缠绕着黑色的闪电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