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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莫叹清愁

第2章 莫叹清愁

书名:薄情欢作者名:是阿愿呀本章字数:2828更新时间:2022-05-07 16:04:14

娘亲进府做继室无异于原配,本值得庆幸。娘亲来自小城商户,外祖开了个小商铺,娘亲属于典型的小家碧玉,家境殷实,又仗着排行最小,于是有着比此类女子常有的任性。小女子,却嫁进了书香门第。婆婆知书达理,妯娌姑嫂皆谈吐不俗,婆媳间素养悬殊不言而喻。

娘亲成婚八年后为爹爹生下了身为长女的她,后还生过一子一女,但接连夭折。这样的女人自然也就得不到公婆和夫君的喜欢。因为没有子嗣来继承香火。

朝中的律法明白规定:凡男子年满四十而无后嗣者准许纳妾。世间的多妻制度,爹爹说“你们见过一把茶壶配上四只茶杯,但是可曾见过一只茶杯配上四把茶壶吗?”

爹爹娶了江南女子夏蓁蓁,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阮书音叫她二姨娘。二姨娘没什么学识,却性情乖巧,接连生了一女和四子。爹爹便沉溺于温柔乡而冷落了娘亲。

二姨娘和她的孩子们占了府里宽敞的前院。前院洋溢着孩子们的喧闹嬉笑声,阮书音却陪着娘亲住在后头的小院子里。爹爹宠爱姨娘,且毫不掩饰自身的情感,娘亲受不了这份羞辱,那常年的怨怼隐隐地变成无可表白的恨。

阮书音缺乏的父爱,主要应该归于几乎是遭遗弃的娘亲给她心理蒙上的阴影,纵然她自己深得祖父母以及其他长辈的宠爱,但是当受宠之后回到冷落的后院,面对娘亲阴沉怨愤的神情,她也不得不过早地体会世态的阴暗。

爹爹与娘亲长期分居,爹爹很少到娘亲的后院里来,倒是她常常喜欢到前院去与弟弟妹妹玩耍,这令娘亲大为不快,为此常常责备训斥她,让她左右为难。

小小年纪的她,内心背负了许多沉重。她既要在祖母和爹爹面前做一个聪慧玲珑的长女,又要在娘亲身边做一个温顺听话的乖女儿。

娘亲是爱她的,但心有怨艾,心有不甘,渴望与夫君交流,亦渴望在女儿身上得到情感的补偿,却终究是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与抱怨,结果便只能离父女两越来越远。

多年以后,阮书音似乎理解娘亲“怨着夫君遗弃,克扣不顾旧情,另有所恋,不管母女两人生活,在外同那女人快活”。爹爹说娘亲“不识大体,无理取闹,没有法子改良,只好提再娶能温顺着的女人另外过活”。

这些纠纷让阮书音很迷惑,对自己的父母真是恨透了,恨不得要同他们说理,把她所看到的不平全部倾吐出来,叫他们醒悟,乃至使他们悔过,却始终因自己年纪太小,拿不起力量,懦弱地抑制下来。

以至于后来,娘亲把匕首插到爹爹的胸口,一瞬间,她同时失去了爹爹和娘亲。但是那把精致的匕首留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她的寂寞。她始终不敢相信所谓的情爱,所以阮家落魄,到罪臣之女,没有男子靠近过她,而终于走近她的男人,却身边红颜数不胜数。

爱上温言,才知道,有些寂寞是口井,深不见底啊。

他说过要带她去寒山寺听钟声,但后来的时间他们一直在榻上。

书音。书音。他轻声地叫着,你这个女人,为什么妖气重重?你前世欠了本王什么,为什么追到今生?

那一刻,阮书音的眼泪像潮水,落了一潮,一潮又来。

温言叹息,你让本王好累。你这样的女子,为什么不能通俗一些,比如,你和本王要名分,或者金银,本王都会给。

我不要,我要的,只是王爷的心。阮书音十指缠着温言的十指,倘若有一天你厌弃我了,我有一把匕首。

温言的心一惊,这样的女人,如此深情,如此让人窒息,不像叶知雪,总是毫不在乎,甚至从来不问爱与不爱,她只要快乐,只要银子就够了,这样的女人,多么知趣。

阮书音要的是一生一世,今生今世,她认定他是她的唯一。一辈子太短,如果她喜欢这个人,她情愿,生生世世,来生来世,永远不分离。

情爱,如烟尘一样,虚无缥缈,温言冷冷地说,软软,一辈子真的太长了,从来没有女人是本王的唯一,你知道的,本王有过很多女人。不要爱上本王,本王不值得。

无耻。她的牙齿咬着嘴唇,出了血。

庸俗是逍遥的。温言不再去阮书音的院子,总是在外厮混,身边是俗气招摇的叶知雪。

再回来,才发现,那个爱穿白衣襦裙的女子,学会了饮酒。一旁的婢女怎么劝也劝不住,姑娘,酒饮多了伤身!

她笑着,鬼魅地,然后扔掉手中的白玉壶,阮书音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瞎子,温言为什么不是个平凡的普通男子,除了她,没有女人要他,那有多好。

温言看着她,想去抱她,她却反身从腰间拿出了那把匕首。

软软!温言惊叫飞身上前。

匕首一挥,割了手腕。血,刹那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袖和襦裙,那鲜红格外刺眼。

等她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温言一直握着她的手,她的脸色苍白,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她却说,吾之过也,失礼了。

他没有答她,而是说,待修养些时日,等伤好了本王就放你出府。本王与你说过的,会护你周全,给足你衣食无忧的银两。

阮书音笑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微风簌簌,但,一切与她无关。

伤好的时候,阮书音就出府了。备好的金银细软,丫鬟仆妇都没带走,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一场情爱,只留下一个痕迹,而欢爱过的一切像阴天里长在角落里的苔藓,想起来,总是让人黯然。

对于温言,他还是愿意过那种通俗逍遥的日子,只是不再有阮书音的消息,府上探子回报,阮书音去了江南。那么瘦的一介女子,可以养活自己吗?胸口隐隐地疼。

三年后,阮书音觅得良人梁清川成亲生子,取名忆言。

又一年,她陪夫君去上京城看烟花集,在南长街,她遇到了叶知雪。

叶知雪依然如此,风俗招摇,妆容艳丽。身边站着一个衣冠华丽的中年男子。

阮书音嫣然一笑,知雪,你胖了。

而后,叶知雪附在阮书音的耳边说,现在,是他养我。

阮书音看了看眼前的中年男子,笑笑说,那就好。

今夜,来看烟花集的人很多。叶知雪指着梁清川说,你这俊秀的公子夫君可比那疯子温言强上百倍啊。

疯子?

叶知雪说,温言真的是疯了。你不知道啊,母族遗传,男子到而立之年,都会疯病,根本活不到暮年。

阮书音呆立在原地,像一只抽干了水分的花。直到眼睛生疼生疼的,流不出半滴泪。

她的心痛,她的悲伤,她的相思。曾经,曾经她是那样傻啊。

一个人只身去了清幽山,只为听寒山寺的钟声,阮书音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来清幽山了。

她和温言住过的禅房,摆设依旧,从竹木阶梯上去的时候,她看到扶手柱子上的两行字,那是温言的字迹。

肉眼满是红尘欲,皮相直视骷髅骨。

又是早春,阮书音独自一人站在寒山寺的大黄影壁前,想起温言说过,软软,寒山寺的钟声是有禅意的。

听到钟声时,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落在早春的夜里。

哪里是禅意?那是空灵的悲情之音,是一个女子的悲情。

选了个日头温顺的春日去王府看了温言,他脸似满月,如孩童。

府上的大夫说,这种病不容易老,但是也不会活过不惑之年。

阮书音跪在他的木轮座椅前,听他唤一个人的名字。书音,书音。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在唤她,他是怕有朝一日他会忘了。

然后温言那么呆呆地望着远处,书音,你说,人老了会是什么模样?

眼泪,那样不知觉地滚滚而下。

阮书音推着温言去了府上深处那个种满玉兰花的院子。因为他说过,这里有他们的前世今生,而她,早就为他学会了吹箫。

那样柔媚妖娆的曲子,她吹给他听时,她看到,有两滴泪水从他的眼里流了下来,她笑了,至少,他的眼泪还是那么自由。

世人都说,九叶重楼二两,冬至蝉蛹一钱,煎入隔年雪,可医世人相思疾苦。可重楼七叶一枝花,冬至何来蝉蛹,雪又怎能隔年。

原是相思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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