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昭关之行

费无极心中一惊，当时背心被冷汗湿透了。

自己一直以为将眼前的平王玩弄于掌股之中，却不曾想到对方心中竟然如此的明晰。

正自心惊之际，却听平王又开了口：“还好，你对芈建仍有回护之意，不然我倒要为芈建鸣不平了。”

费无极惊恐万状，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唯恐平王怪罪自己。

却听到平王话锋一转：“是非对错已成过去，当务之急，是为我大楚清除后患。”

费无极略一凝神，知道了平王的意思。

芈建已死，无论对错皆已成定局。

但伍子胥仍然下落不明，伍奢和伍尚已被处死，伍子胥行事一向隐忍狠辣，若不斩草除根，恐怕会后患无穷。

知晓了君王的心意，费无极心中安定了下来。

“大王，卑梁城臣已布下了许多眼线，但时至今日，却是没有任何动静。偌大的楚国，不知这伍子胥躲到了何处。”

“若离王妃的韬略计谋，岂是你费无极所能臆测到的。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伍子胥早已离开了卑梁城。”平王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和若离王妃一起风风雨雨，追逐权力的峥嵘岁月。心中隐隐透出了几许哀伤。

“我大楚早已四处画影图形，捉拿伍子胥，一月有余，却是没有踪迹，难道这伍子胥凭空消失了不成。”费无极迟疑道。

“伍子胥等人必然已经到过卑梁，以王妃若离的计谋，定会安排伍子胥等人立即离开。，环顾周边诸国，只有吴国与我大楚连年交战，伍子胥若想有所作为，只能离开楚国，奔赴吴国。”

费无极知道，平王所言确实是指到了要害之处。

原本伍子胥可以依靠太子建，奔赴郑国，然而近日从郑国回来的细作，只是禀报了芈建的行踪，却始终没有探听出伍子胥的形迹。

听平王的言语对自己已经没有了责备的意思，费无极大着胆子抬起了头，“大王，臣下以为伍子胥等人总有企图离开楚国的时候，吴楚边界狭窄，昭关是伍子胥等人的必经之路。”

平王点了点头：“建儿在郑国离世，伍子胥等人少了依托，近日必然经过昭关，你多派兵士，加紧昭关的盘查，早日除掉此心腹大患，也好给珍儿日后扫清障碍。”

沉思了片刻，平王又说道：“费无极，你可将伍奢和伍尚等人的首级悬挂与昭关的城头，将其家人暴尸城门，伍子胥毕竟年轻，见到家人的首级与尸身，难免心情激荡，也许会露出行踪，此事交与你去办，定要将伍子胥除掉，以绝后患。”

费无极心中一凛，平王的手段确实狠辣，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当下不敢多言，诺了一声退了下去。

身后却是传来了平王有些颓废的声音“若是找到公子无双，不要伤害，把他带到我的身边来吧。”

章华台的后宫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孟赢对着铜镜仔细的梳妆，平王今日一定是心绪不佳，毕竟离世的是前太子，平王的嫡传长子。

孟赢小心翼翼的将鬓边的一根白发拔掉，轻轻的叹了口气，自己已经殚精竭虑的在夹缝中度过了五年光阴，虽然仍然风华正茂，却是隐隐有了心力交瘁的感觉。

乱世也好，盛世也罢，弱女子也只能用身体奋力换来生存的机会了。

 孟赢记得初见芈建的时候是入了章华台后的一个月光景，那时芈建在章华台弹了一首怨离别，曲意中哀伤、怨恨，五味杂陈。

自己何尝不能理解，谁又愿意成为天下之人的笑柄谈资呢，然而命运使然，却也无可奈何。

  孟赢的母族是戎狄，相传名满天下的周幽王的宠妃褒姒，便是最后流落于戎狄，自此之后，母族之中便美女频出，并且都擅长魅术，在各国的宫中都备受荣宠。

但普天之下，像孟赢一般，登上王妃的宝座，并且儿子被封为太子的却是只有孟赢一人。

中原女子都是衣服右衽，戎狄族人却是左衽穿衣。入到章华台后，孟赢仍然是沿袭了旧日习惯，左衽结衣，反而如鹤立鸡群一般，别有一番风味。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孟赢知道那是平王，却没有回头，很快，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身后环抱住了自己。

隐隐之间，孟赢能感觉的到平王往昔稳健的双手竟然有了一丝颤抖。

君临天下，杀伐决断的平王弃疾，头一次在远离众人仰视目光的时候流落出了脆弱，明白无误的表达出了悔意，

子产的书简已经天下尽传，孟赢知道，天下君候都侧目楚国。

恐怕连平王自己也是满心自责，自己现在是平王的唯一，平王也是自己的唯一了。

  孟赢转过身去，揽住了平王，发出了嘤嘤的啜泣之声，倒是令平王反过来抚慰起了孟赢。

二人在慰藉之中融在了一起，一旁侍立的宫女见机悄悄的退了下去，原来情欲是治疗悔恨也是掩饰过失的最好药剂。

偌大的寝宫之中，呻吟和喘息声混合交织着，久久回荡。

吴国与楚国连年交战，地处两国交界的昭关常年冷冷清清。

关内最为宽阔的大街尽头的一家馆驿的门前，门可罗雀。

驿站的主人是一名三十上下的男子，此刻正百无聊赖的依着门柱，望向门外，双眉紧皱，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男子高大魁伟，顾盼生威，正面望去，竟然与伍子胥长的毫无二致。

从门外快速闪进了一名俊秀青年，身后缀着两名俊秀的少年，驿站主人正欲上前打招呼，青年却是径直走到了厅堂之上。

不待主人相让，一把拿起了放在几案之上的水盏，一饮而尽。

男子有些诧异的望向走进驿站的不速之客，俊秀青年却是机警的望了望门外。

见四下无人，青年将头顶的帽子去了下来，瀑布般的长发瞬间披散开来，来人竟是一名女子。

男子起初有些惊愕，仔细看去，接着马上便醒悟过来，笑道：“我夜夜盼太子的信息，今日却是盼来了桑柔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