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凤凰于飞

楚国边城娄关的附近，堆起来一座尚未合拢的新坟。

芈建便静静的躺在里面，桑碧已经在旁边呆立了好几个时辰，一动不动，盖世名剑湛卢和一把芈建最爱的瑶琴随在了芈建的身畔。

可是桑碧仍然觉得芈建孤单，躺在下面的芈建会不会觉得冷，桑碧好想知道，也好想体验一下，一把匕首从桑碧的后心透了出来。

虽然疼痛钻心，桑碧的脸上泛起的却是满足的笑容。

桑柔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却是没有一丝阻拦的意思。

她知道，只有陪伴在太子建身畔的桑碧才是最幸福的人，甚至自己心中隐隐浮出了几分嫉妒。

她不禁想起了弦歌，心中涌出了莫名的感伤，自己也曾想过与弦歌共赴一生，却没想到世事无常。

桑柔不知道该爱还是恨对方，只把弦歌的音容笑貌刻画在了心里，却始终无法评价。

每每想起对方，心中升起的是淡淡的忧伤。

桑柔抱起了渐渐冰冷的桑碧，轻轻的将姐姐安置在芈建的身畔，然后将坟茔合拢。

桑柔做的很仔细，也很轻柔，仿佛日常给姐姐梳头时一般。

吴双的心中同样是一阵阵的悲凉。

几个月的相处，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了这个处变不惊，飘逸超群的兄长。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无所不能的哥哥，竟然便这样殒命离世了。

然而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芈建冰冷的尸体便躺在了地下，桑碧也陪伴在了身旁。

继而，吴双的心中升起了一阵阵的恐惧。

没有了哥哥的护佑，自己如何能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去。

吴双将手伸入了怀中，紧紧的握住了那块玉佩，这是哥哥赠给自己的宝物。

芈建说过，凭借这块玉佩，自己会遇到那个传说中的人，开启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芈建没有告诉自己，那段人生是轰轰烈烈还是凄凄惨惨，只是说那个人说过，自己总归要面对，无法逃避。

吴双像赌徒下注之时一般，既害怕又期待，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未来的命运究竟如何。

想想一行五人匆匆奔赴了郑国，回来的时候却是只剩了桑柔，伍平和自己，心中凄惶不已。

身后响起了整齐的步伐，桑柔麻木而冷漠的回望了过去。

由远及近，五百楚国的兵将围了上来，为首的将领却是以前熟悉的将军骑尘和骑劫。

桑柔轻轻的闭上眼睛，等待着刀剑刺入身体的那一刻，生死已经不再重要了，能追随地下的姐姐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良久，四周却是没有声息。

桑柔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是骑尘、骑劫率领着五百兵士，齐齐的跪在了坟前。

雷鸣般的声音从这些军汉的口中发出，响彻了天际，“恭迎大楚太子芈建、太子妃桑碧归国。”

桑柔的眼睛模糊起来，默默的牵过来从车辕上解下的白马，桑柔仍然记得，这匹马还是对面的兄弟二人所赠。

桑柔对着骑尘和骑劫拱了拱手。

招呼了吴双和伍平二人。

转身上马，狠狠的抽了一鞭，一行三人向着昭关奔驰而去，奔向了未知的人生和命运。

楚国的章华台美轮美奂，碧树红墙，画栋雕梁。

楚君好蛮腰，大殿之上不盈一握的细腰宫女，扭动着腰肢，轻步漫舞似燕子伏巢，丝竹弦乐之声响彻大殿。

然而，大殿之上的楚平王却是紧锁双眉，一脸的戚容，手中郑国送来的书简垂落在案上。

这世上再也听不到芈建的琴音了，楚平王悲哀的叹了口气。

大殿之后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平王听的出来，是自己宠爱的王妃孟赢。

片刻之后一名曼妙女子出现在身侧，见平王一脸的戚容，女子拿起掉落在几案之上的书简读了下去，渐渐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孟赢转到了平王的面前，忽然俯身拜了下去，“都是臣妾之过，让大王背上了逼死太子的罪名。”

平王半晌无语，心中却是明白，孟赢是在为自己开脱，若不是自己将本是太子妃的孟赢纳入后宫，一切都还是父慈子孝的局面。

然而嫌隙一旦出现，只能一点点的扩大，终于到了父子兵戎相见的时刻，便再也收不住手。

楚国的太子只能有一个，便是孟赢的儿子，自己只能做这样的选择了。

压制住心中最后一丝悲伤，恢复了往昔杀伐决断的样子。

平王神色一敛，沉声说道：“芈建身为太子却勾结边将，结交敌国，有不臣之心，况且芈建还是死于郑国，与爱妃无关，爱妃不要自责。”

凝神想了片刻，平王吩咐了一声：“传费无极觐见。”孟赢见平王有了决断，也不多言，站起身来，默默的退回了后宫。

不多时，宫殿之外，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的走上了大殿。

匍匐在大殿之上，等着平王发话。

平王冷冷的甩出了一句，“费无极，太子芈建已经死在了郑国，这下你可以高枕无忧了。”

费无极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丝喜色，但忽然意识到平王言语有些不善，心中一惊，连忙将一脸的喜悦变幻成了悲戚之色。

平王见费无极一脸戚容，脸色缓和一些，将几案上的书简扔了下去。

费无极匍匐上前，捡起书简，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表面悲戚，心中却是狂喜不已。

自从背叛了太子以来，自己无时无刻不被死亡的恐惧所包围着，为了活命，费无极甚至不惜自宫，换来了可以常年居住在章华台。

终于，自己最大的威胁永久的解除了。

不对，应该是还有最后一个障碍，去除之后，便可以安享荣华富贵了。

费无极伏下了身子，将脸埋在深处，这样可以更好的掩饰住自己的得意，哪怕是一丝也不能让平王发现。

“废太子芈建，勾结他国，联络边将，早有不臣之心，臣下早年为其少傅，有失职之罪，还请大王责罚。但太子在郑国之举，确实感人肺腑，也可冲抵其罪。望大王明察。”

平王冷哼了一声，“芈建既有如此举动，足见其光明磊落，你我心中自是清楚，谋逆一说，只是遮挡外人的耳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