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以歌离别

公子羽有些诧异，但随即醒悟，太子已然服用过凝碧饮，纵使此举成功，也不过是为自己做了嫁衣裳。

想念及此，公子羽内心那份狂热又重新被点燃起来。

芈建的面上却是异常的平静，而是低头接着望向了几案上的绢帛，有条不紊的将计划一一道来。

公子羽心中震撼不已，短短数十日，芈建已经将郑国各个将领的特点了然于胸，每一番调动都是深思熟虑，无懈可击，所要攻击的也皆是晋国的要害。

难怪天下劲旅齐国大军在拥有绝对优势之下，也被芈建所率的楚国军队打的溃不成军。

公子羽频频点头，一脸惊诧的望着侃侃而谈的对方，一个未来巨大国家的版图在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回到相国府的时候，已经是夜静更深了，一脸轻松的躲过了桑碧和桑柔的殷切问候。

羋建一头扎进了书房，瘫软在了塌上，耗费了大量的精力之后，自己几乎抵抗不住一身的痛楚了。

剧烈的咳嗽令他蜷缩成了一团，持续了足有一顿饭的光景，痛苦暂时如潮水般退去，掩在口中的娟帕已经是血迹斑斑了，羋建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羋建故作轻松的推开了房门。

迎面却遇上了急匆匆的桑柔，桑柔手中持着一份请柬，芈建接过来看的时候，却是老相国子产派人送来的。

子产是郑国的王族，执政三十余年，在郑国声望极高，如今年事高迈，近日除了在宫中陪伴病重的郑定公，早已闭门谢客，更别说宴请别人了。

芈建皱了皱眉，体内凝碧饮的毒性越来越重，自己本想尽量减少外出的次数，怕让别人看出端倪。

可是如今看来，子产的老相国府之行，却是无法推脱了。

桑柔和桑碧觉得老相国太过严苛，不苟言笑，笑着找着不去的理由。

芈建笑道，“知道你们拘泥于老相国的威严，这次我便只带着弦歌去吧。”

姐妹二人长出了口气，转头看弦歌的时候，却见弦歌一脸的苦相。

一问之下方才知晓，弦歌因为昨日暴食，腹内疼痛不堪，早上至今已经如厕过四五次了，看来也是无法跟随芈建左右了。

芈建倒也不以为意，大不了安步当车，独自前往，反正老相国也是崇尚简朴之风。

入夜时分，一袭白衣，背负湛卢宝剑的芈建缓步出了相国府。

桑碧和桑柔出来相送，才假惺惺的说了句要陪伴相行的话，便被芈建一个邀请的动作，吓得跳到了一旁，二人笑闹追打着逃回了相国府。

倒是弦歌手捧着腹部，坚持送了芈建很远。

弦歌将与芈建相识的一点一滴反复念叨，芈建看着对方手捧腹部一脸苦楚的样子，心中暗笑怎么弦歌今日如此啰嗦。

于是催促弦歌赶紧回返，若是走远，没有如厕的地方可是大为不妙。

弦歌定下身子，望着芈建，忽然没头没脑的道了一句：“相国今日没人陪伴，甚是孤单，不如今日推却了这场晚宴，改日再去赴约吧。”

芈建笑道：“老相国的邀请，又怎能爽约，传了出去，不叫郑国上下贻笑大方吗。”

一边说，一边笑着将弦歌的身子板向了回返的方向，自己则大踏步的向着反方向走去。

行了没有几步，却听到身后响起了弦歌的歌声。

今日弦歌的歌声格外的苍凉，唱的却是卫国的歌曲：“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芈建心中不禁一热，回首望去，只见远远的，弦歌如木雕一般，站在与自己分别的地方，芈建心中感动，也引吭高歌，和着弦歌的歌声走向了远方。

老相国府与芈建的府邸相隔甚远，芈建又是闲庭信步，直到掌灯时分，才踱到了子产的府上。

芈建不由暗中笑道，若是天下独步的庆忌照此等速度，便是数年也回转不了。

抬头望去，一座低矮如马厩般的院落已然出现在了面前，芈建有些惊疑，早早便听说过子产家无长物，却不知清贫至此，不禁心中暗自敬佩。

心中正在思量之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了出来。

拄着拐杖的老相国却是亲自迎出了大门之外，芈建暗叫惭愧，赶紧上前相扶。

两个郑国的相国，就这样扶持着走进了屋去。

老相国府的房舍简陋自是不说，仆役也是少的可怜，只有两个小斯随侍。子产命小斯端上了早已备好的菜肴，却原来只是几道家做的小菜。

芈建倒是没有显露出分毫的惊讶，早就听闻子产不喜欢奢华之风，今日看来确实传言非虚。

子产望着对坐的芈建，轻咳了几声，面上露出了笑容：“相国大人确是大才，前日晋国使臣来访，我与大王总觉得对方定有深意，子产老迈，担心相国应对失据，又力不从心，却不料殿堂之上一场琴剑相较，令晋人败的心服口服，连晋国的镇国之宝纯钧剑也意外的毁损在了相国的手中。定公与我甚感欣慰。没有想到，万人仰慕的湛卢剑竟是落在了相国的手上。”

芈建却是十分淡定，自谦道：“芈建只是侥幸得了湛卢剑而已，实在不值得炫耀，若不是那日祁午苦苦相逼，定是不会以此剑示人。”

子产赞许的点了点头，“不骄不纵，确是君子之风。”

似乎是漫不经心般的，子产忽然问了一句：“听闻祁午当天夜间又到了相国府去拜访。”

芈建笑道：“祁午心有不甘，非要到相国府亲眼见上一见天下闻名的湛卢剑，不然难以回去向国君复命。”

子产笑着问道：“不知道相国大人可曾随了他的心愿？”

芈建心中一动，有心想要将祁午的意图和自己的方略告诉对方，但看子产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忽然心生不忍。

想想有太子亭和公子羽的首肯，一切均已经智珠在握，况且如此大事，还是知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走漏了风声，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