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锋芒

不出意外，精疲力竭的阿刁寡不敌众，他和端木玉儿被漠北军连拉带拽的拖出人群，重重的扔到雪地上。

端木玉儿咬着冻裂的唇，蜷跪在地上不住的哆嗦，她听到了自己吸凉气的咝咝声。

细碎的雪花粘到她脸上，单薄的衣衫已被风吹得斯斯摇晃。

阿刁将她挡在背后，抬起头直勾勾的与那双紫瞳对视。

魏紫的眼睛如此冷漠，纵然有情感流露，也绝不是温情，而是暴戾、仇恨，还有杀意。

百里樱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手里的剑也没有动，但他眼中寒光闪烁，利如雕翎。

良久，百里樱诛收回了目光，转向端木玉儿命令道：“把头抬起来。”

端木玉儿咬着牙，扭头转向一边。

百里樱诛眉心微蹙，魏紫的眼睛眯起，手指有意无意的在泣血剑柄上磨砂着。

这是一个危险的动作。

不畏千军万马，只恐泣血出鞘。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魏紫的深潭中不再有一丝涟漪。他轻声道：“很好！”

说罢，咻的一下抽出泣血剑，用剑锋挑起端木玉儿的下颚。

阿刁正准备去挡，不料脖子一紧，他被穆霄云用玄铁鞭死死的锁住了咽喉。

阿刁被拽的换不过气，他盯着百里樱诛的眼睛，气息不稳道：“要杀要剐都冲我来吧，求你放过她！”

百里樱诛侧头看向他，反问道：“你觉得求我会有用吗？”

阿刁丝毫不回避他的眼睛，道：“但我总得试试吧。”

百里樱诛本无波澜的眼中闪过一抹似笑非笑的讥诮，道：“爽吗？”

阿刁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指什么？”

百里樱诛：“高高在上的楚人，跪地求饶的感觉爽么？”

阿刁没面不改色道：“要不你也来体验一下？”

说着便伸手截住泣血剑刃，让剑锋对最准了自己的心脏，顺势把端木玉儿推到一边，继续与百里樱诛对视。

不等百里樱诛开口，啪的一声，一记重鞭狠狠落下，穆霄云炸毛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放肆，竟敢对我们左护法无礼，我看你是活腻了。”

阿刁被这一鞭抽得天昏地暗，穆霄云从未见过在百里樱诛面前还敢如此嚣张的人，他再度扬手挥鞭，又补上一道。

“噗——”阿刁终究还是没能承受住这道上品利器的暴击，一口淤血从嘴里喷涌而出，直接喷到了百里樱诛的紫金战袍上。

百里樱诛一语不发，目光却更冷了。

穆霄云登时惊得合不拢嘴，似乎被吓傻了，一时结巴：“你……”

百里樱诛横了穆霄云一眼，可谓相当不满。

穆霄云内心惶恐，还要辩解一下，再次被百里樱诛的一个手示止住。

百里樱诛看着阿刁，朝端木玉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不置可否：“他是你的亲人！”

阿刁回头看了眼冻的发抖端木玉儿，她的侧脸清瘦而分明，因女扮男装她的鬓发被高高束起，泛红的眼角犹带水露，有如隔雾之花，他的心沉了沉，道：“不是。”

百里樱诛歪了歪头：“路人？”

阿刁纠正道：“确切的说，她是我的主人。”

百里樱诛：“你叫什么名字？”

阿刁：“阿刁，刁民的刁。”

百里樱诛点了点头，道：“人如其名。”

阿刁：“彼此彼此。”狼面护法，狼子野心。

百里樱诛：“……”

阿刁：“……”

百里樱诛：“刺客？”

阿刁：“法师，纯火系！”

百里樱诛：“纯火系法师，带闪电！”

言下之意就是，法师的装备通常为灵器，匕首这种东西通常为刺客所用，阿刁佩带着刺客的武器却自诩为法师，这不是哄鬼吗？

阿刁心知肚明自己已经不止一次因为惯用匕首被人认错职业，但还是忍不住总要用传道授业的口吻普及一下，道：“那又如何，注入生魂，即可生成灵器，再加以修炼，亦可作上等法器。”

百里樱诛：“谁的生魂？”

阿刁挑眉：“想知道？”

他只说给注入生魂，又没说一定要注入生魂，更没说一定是人的生魂。

简而言之，他就是存心给百里樱诛添堵。

其他人看来，他简就是在引火烧身自取灭亡。

但端木玉儿知道，阿刁在保护她，主动拉仇恨只为转移百里樱诛对自己的注意力。

尽管如此，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经历过魅蛊之乱后，纯火系法师在南楚早已销声匿迹，他如今说出这样的话，鬼知道是真是假。

百里樱诛看着他，怎么看怎么不像，只感觉这人求生欲倒是挺强。他轻飘飘道：“所以说……端木氏的人在这里边吗？”

阿刁：“……”

一个突如其来的峰回路转，阿刁一时语塞。

但一问一答还没有结束，冰冷的寒意直逼而下。

算盘落空，阿刁右眼皮跳了两下，他左思右想好不容易蹦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话音未落，端木玉儿却陡然变了脸，她的目光落在阿刁的胸口，明晃晃的剑刃已刺入三分。

阿刁脑子一片空白，他顺着端木玉儿的眼神看去，这才感觉到胸腔撕裂的疼痛，他还要说话，剑身微微一转，锥心之痛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阿刁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目色游离的抬起脸，发现百里樱诛正看着端木玉儿，他声音很轻，却很冰冷：“他不知道，那你知道吗？”

端木玉儿思绪急转，她深呼吸一口气沉丹田，就要脱口而出之际，突然感觉右臂被肘击了一下，阿刁正冲她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端木玉儿一时之间语无伦次：“我，我……”

“呲——”泣血剑刺入心脏得更深的位置。

阿刁忍住痛，一把取住剑身，但显然这效果并不好，甚至可以说适得其反，他已经分不清手掌的和胸口哪个更痛，他仿佛听见了心脏欲裂的声音。

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端木玉儿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百里樱诛，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就是端木氏的人，我才是你要杀的人。”

“不要……”阿刁气若游丝的挤出一声哀求，他看着端木玉儿，眼里尽是苦涩，他想制止，她却不为所动。

风更大，比寂静更静。

端木玉儿五指并拢，指天重复道：“本人端木氏，单名翎。”

百里樱诛:“世子？”

端木玉儿：“嗯。”

她看不出百里樱诛的表情，只觉有星星之火从魏紫中闪过，可以燎原。

铮——，泣血回鞘的声音。端木玉儿一身激灵，转头却红了双眼。

“阿刁……”

她看着阿刁已被鲜血沁透的衣衫，整个人抽搐着。

端木玉儿慌乱中扯下一片裙角帮他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阿刁无力的扶着她，神思恍惚。

“啊——”端木玉儿突然被百里樱诛单手扼住脖子拎了起来。

天旋地转。

那双紫瞳正灼灼逼视着她，声音却是不温不火，道：“这么快就承认了，不再多藏一会儿？”

端木玉儿咽喉发热，气喘吁吁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百里樱诛的手又加了些力，道：“我看起来像是只在意结果的人吗？”

端木玉儿心中暗骂：你她妈是人吗！

当然，他还没有蠢到去直接激怒眼前这位阴晴不定的魔教头子，更不可能拿自己和阿刁甚至这里所有人的生命做赌注。

阿刁再也顾不上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强撑着意念连滚带爬的摸到百里樱诛膝下：“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百里樱诛：“我为何要放过她？”

阿刁：“做个交易，给你想要的。”

百里樱诛：“比如？”

 “放开她我告诉你。”

“休想！”

“好吧你赢了，你有没有听说过，月下无限连？”

霎那间，惊愕，质疑，惊疑不定，在魏紫的深渊中交替闪过。

好一阵，百里樱诛终于撒了手，端木玉儿咚的一声栽倒在了雪地上。

阿刁心中的大石落下。

而此时此刻，楚漠两界集体震惊，全场骚动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