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左司

在关押安解语的地牢上面，是一处民宅，看上去像是一户普通的中等人家。实际上，这里正是大舜康平府左司真正的所在。左司对外与右司一样负责社会治安，而它真正的任务却是搜集情报及抓捕细作。

大舜虽然国力雄厚，但也强敌环伺，各国彼此都有细作渗入。而左司前几天刚刚接到消息，西戎派出一名细作以僧人身份进入大舜的京城，为其国主联络一位高官。

几个人正围坐在一张桌案前。宋云初摇摇头说：“我看这人不太像啊！”

那把解语捉回来的汉子也说：“我也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简直手无缚鸡之力，一点武功都不会也能当细作？”

他们当中一名身材瘦小的女子，说：“细作，就要真假难辨。她要么不是，要么就是个中高手。”

李霆鈞皱眉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看她不像什么高手。或许她只是身份有问题。”

众人都看向上首那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就是程昱，康平府尹，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沉吟一下，说：“各处负责监视的人暂时不要撤回来，以防万一。她的身份定有古怪。燕子，你去莲花山跑一趟，查查到底有没有这个人。”那名女子应了一声迅速消失在门外。

一切布置停当，程昱向外走去，李霆鈞紧随其后把他叫住。他对这位顶头上司施了一礼，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她如果是那个人，或许也解释得通……”

府尹震惊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说：“那就先让她在这住些日子吧。只是外面更要加紧查找了那名细作了！”

第二天下午，燕子回来了，证实了安解语五年来一直在霁月庵，不可能是细作。傍晚有人在出城的人中发现一名形迹可疑的男子，抓捕时那人却乘机吞了毒药。在他随身衣物中发现了一件僧袍，却没有找到密信。

解语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住几天了，她每天除了吃饭就是打坐、睡觉。从最初的恐惧、焦虑逐渐冷静下来。他们没把自己带去见家人或许是好消息。至少，如果要砍头也应该全家一起吧！现在她开始庆幸没有人来审问自己。如果自己坐一辈子牢能换来全家的平安，她想，她也算值了。

一天，她又被蒙上眼睛，带上了马车。她想，或许要带她去见父母了吧，居然有些期待。下车后，眼前一亮，蒙眼布解开，她发现自己在一个简洁的房间里。押送她的人给她解开双手，让她坐下，又有丫鬟给她上茶。

她正在疑惑，一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娉婷走来。少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里忽然氤氲上水汽，脸上带着笑说：“解语，你真的是安解语！”看她满脸疑惑，自我介绍道：“我是李若兰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记忆如潮水般涌现，李若兰是李锦城大人家的嫡女，也是她自小的玩伴。两个人抱头痛哭。哭够了，解语迫不及待打探家人的消息。

李若兰拉着她坐下说：“据说是王大人谋反，而安伯父是受了连坐。判决已经下来了，抄没家产，安伯父流放，家人不予追究。所以，解语，你安全了！”

这应该也算是个好消息吧，起码全家人都还活着。可是，流放……爹爹能受得了吗？沉默了片刻，她忽然问李若兰：“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在这里？”

李若兰脆生生地笑道：“这里是康平府啊！我哥说他们抓到一个人，好像是你，让我来看看。”说着让丫鬟拿上来一套翠绿的襦裙，让解语换上。然后说：“听我哥说，你穿了一件僧袍，看上去僧不僧俗不俗的，他们那位捕快才会怀疑你的。”

解语尴尬地笑笑。丫鬟又帮她梳了一个堕马髻。在庵里她只是把头发盘到头顶，然后戴上僧帽。现在这样打扮她一时还有点不适应。丫鬟还要给她化妆，被她拒绝了。只要可以出去见人就行了，她现在只想尽快见到家人。

李小姐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你别急！判决是昨天下来的，安伯父已经走了，去雍州。安伯母他们放出来就被唐家接走了。”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她感到浑身轻松，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了，于是问：“我能走了吗？”

李若兰用自己的车把解语送到唐家门前，看着她进了唐府才离开。丫鬟带着解语来到前堂的时候，唐老爷和夫人已经等在那里了。唐夫人看她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如画，心里不禁一酸，如果没有脸颊上那道疤该多好……

解语问家人的情况。唐屹说：“我已经派人把你母亲和哥嫂送到乡下去了，你不用担心。先在这用饭，然后我派人送你过去。”

既然这样她也不好再推脱，她想了想说道：“唐伯父，侄女还想问问，我父亲怎么会……”

唐御史叹了口气说：“朝廷的事太过复杂，我们在里面摸爬滚打几十年也未必真能弄明白，何况是你们呢？你了解太多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好在衍之兄的命保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您的意思是，我爹还能回来？”解语兴奋地问，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唐屹躲开她期待的目光，含糊地说：“嗯……回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事急不来。要知道，流放不只路途艰辛，到了雍州那边也会很艰苦。你们在家把日子过好，他才能放心些。”

解语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了。唐屹见她沉默不语，说：“你先不要想太多了，你娘身体不大好，你们好好照顾她。有什么困难让人来说一声。”

唐府的马车把解语送到距京城五里的刘家村。她进了屋才发现，母亲徐氏已经卧病在床，哥哥闭门不出，嫂子不见踪影。

丫鬟香儿告诉她，昨天刚到这，嫂子就闹着跟哥哥和离。母亲原本在牢里就感染了风寒，被他们气得彻底病倒了。

解语边帮着香儿干家务边了解家里的情况。管家钟叔随父亲去了雍州，其余的丫鬟小厮都遣散了。唐府给留了粮食，又给母亲请了郎中。只是家里没有任何积蓄，以后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过。

下山时师父给了她二两银子做盘缠，除了住店和吃饭还剩一千七百文，这基本就是全家所有的钱了。这次给母亲看病是唐家付的钱，过几天还得抓药，难不成还得跟人家开口吗？所谓“救急不救穷”，唐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自从来了刘家村，她每天东走走西看看，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赚钱。转眼七天过去，给母亲抓药又花掉七百文，而她还没想到赚钱的办法。刘家村坐落在一座山脚下，山上开满了桃花。这天，看到有人在林子里折桃花，她也去折了两枝，希望母亲看到花心情能好些。

回了家，香儿看到花惊喜地说：“太美了！果然乡下也有乡下的好，在城里买一枝花就得好几文钱呢！”

“这花也能卖钱吗？”解语的眼睛一亮，真是天无绝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