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役

“睡这么早？”白毅收到来自妻子郑七月的信息后反问道。

“对啊，昨天今天都要忙死了，事情多到做不完，缺觉缺的厉害。”

郑七月是个夜猫子，晚上不过十二点是舍不得睡觉的，就算早早躺在床上，也得开着电视剧看到凌晨才愿意向睡魔妥协。

“出差就变得早睡早起了？勤劳的小蜜蜂么？”

“是早起的鸟儿，而且周末前应该是回不去啦。”

白毅皱了皱眉头问道：“那周末答应带小鬼们去的游乐园就又泡汤了吧。”

“嗯，有这个可能，他俩今天怎么样？”

“放学回来后先是玩儿了一会儿，吃过饭后就都主动去做作业，特别乖。”

“哦，你今天忙吗？”

“不算忙，还在琢磨那个新架构。”一说到手里的工作，白毅就有些忍不住想多说两句。

“那个母AI？”

“啊？母体AI，准备工作已经齐备，理论上已经可以开始着手搭建了，就差给项目起个好听的名字。”

“哦，不错。今天不聊了啊，我要早睡！真的困了。”郑七月那边快速地回复道。

白毅左臂支着脑袋，眉头紧锁感觉别别扭扭的，还想再和郑七月说一会儿话，但又没想好还能聊些什么话题才能多拖延一会儿，右手的鼠标一遍又一遍不停点着刷新菜单。

这时两个小鬼“咚咚咚”地跑了过来，跳跳手里还拿着一幅涂满丰富颜色的画作。

“爸爸！我的作业写完啦！”

“爸爸！我的作业也画完啦！”

 “哟，画的真好看。”白毅一边夸奖，一边赶忙伸手拖住跳跳手里的画作，正面朝上，防止彩色蜡笔的渣渣掉落到地板上。

 “爸爸！快拍个照片吧！”跳跳伸出满是色彩的指头指向一旁桌子上的手机。

 所有的画作只有被手机或者相机拍摄之后，才能真正做到永久保存。这样的意识是跳跳教给闹闹的，因为姐姐每次画的画都需要爸爸拍摄下来，这样原作就不重要了，毕竟收藏一张容易脏的纸实在是不容易。

 “咔嚓！”，“拍好了，玩儿去吧，一会儿九点的闹铃响了都自觉一点啊。”

 “噢！”两个小鬼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咚咚咚地跑去了客厅。

 白毅很快就给郑七月发送了刚刚拍摄的照片。

 “跳跳画的吗？”郑七月那边立刻就回复了信息。

 白毅看到回复的瞬间，随手一点，一通视频电话就拨了过去。

在收到信息的瞬间回拨电话，就不能以没听见之类的理由事后搪塞。这样的一个举动还是令白毅感到非常紧张，但没想到电话直接被拒接了。

听着两个小鬼在客厅嘻嘻哈哈的吵闹声，被这么直接挂掉电话的白毅莫名感到一阵胸闷，心里别扭得很。没有多想，又拨打了一通视频电话过去，这次就一直在响铃，没被挂断，也没被接通。

 “你该不会是正在慌忙跑向卫生间吧？”白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看着手机屏幕中等待接通的字样，随着“嘟…”声响了数次后，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握这手机的手变得潮湿了起来。

大约响了十多秒之后，视频电话接通了。

屏幕亮了起来，是房顶的射灯直接照在手机的前置摄像头上。被直射的手机镜头曝光过度，以至于有些看不清郑七月的脸，但可以分辨的出来这确实是在卫生间里。那边的卫生间墙上贴着惨白颜色的瓷砖，被更加惨白且晃眼的射灯照的贼亮。

“怎么了？打电话干什么？”听声音郑七月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白毅此时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好像是再给这难熬的画面敲打着伴奏。

“你不是睡下了么？而且这洗手间的灯怎么这么亮？”白毅思维有些混乱，问了个莫名其妙地问题。

电话那边郑七月也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看着手机，很明显有些焦虑，过了一两秒才说道：“上厕所啊。”

此时的白毅，很想要求郑七月拿着手机不要挂断，开着视频走出卫生间转一圈。但理智让他没提出这个要求，既担心没看到什么，又担心会看到什么。当然，最大的可能只是会激怒对方而已。

“哦，没什么，刚才不小心点到通话按钮的，被挂断了有些担心，所以就又打了一通过去。”

 “那没事儿的话就挂了啊。”

 “嗯，晚安。”

 挂断视频电话后，书房内只剩下心跳声，这是两人结婚八年来，白毅第一次怀疑，却没有勇气去直接质问，甚至没有勇气去生气。

 九点的闹钟响了，两个小鬼一脸沮丧的关掉了电视，各自去洗漱。

 白毅整理了一下心情，督促两个小鬼睡下后，也回到了卧室。

 脑子像春运时的火车塞得满满，各种记忆的片段赶走一批，又挤进来一批。前些年充满了快乐与惊喜，后几年堆满了埋怨与栽赃。

他努力为郑七月找了百余个理由来解释今晚的异常，几乎每一条都能很好的说服自己。

 “她不是那样的人，也没有那样的机会。”

 “她长相普通，我长相很好，如果出问题也是我出问题才合理。”

 “我感受到的异常皆为我恶意揣度在先，是心理作用。”

“我家务全包，做饭好吃，工作上进，完全没有必要去胡思乱想才对。”诸如此类。

 但什么借口和理由在怀疑面前都是没有用的，正如他所知道的那样：“怀疑是一颗只要落地就会生根发芽的怪种子，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根除”。

 也不知道白毅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他起身时全身肌肉都在抗拒。有两个小鬼要吃早饭要上学，所以无论疲惫或是怎样，这个闹钟的声音，就是命令。

疲惫状态也不影响白毅习惯性准备一顿精美的早餐，一人一颗圆形薄厚均等的煎蛋，一人两根煎至焦黄的培根，一人一杯等量的牛奶，只是今天少准备了自己的那份。

将两个吵闹小鬼们送到学校后，没有直接开车离开，而是原地在车里坐着休息。胸闷的感觉没有得到好转，昨晚的那种负面情绪并没有因为前一天的结束而消失，反而在那不尽人意的睡眠中得到了巩固。

怀疑了就是怀疑了，这一点不值得再继续怀疑自己。

白毅想到这里变得非常沮丧，透过小学围墙看了看那塑胶铺设的大操场，呆滞了片刻，便驱车直接去了电子市场，他打算发挥自己的特长，通过技术手段保护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