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治愈

然而曾谙还是无法正常上数学课，完全依赖于景行每天的补习。高中的课程很繁重，景行除了上课，做作业，做试卷，坚持每晚抽出一个小时帮曾谙。曾谙的数学成绩逐渐恢复，秦牧容感激得不知如何表达，就送了景行很多私藏的高考模拟试卷。

曾谙更是心里内疚，每天带来巧克力，糖果之类的零食，景行却总也不吃。得知景行是从北方来的，曾谙就琢磨着让母亲做些江南饭菜给他。但她不知如何开口，因为母亲并不知道她每晚补课的事。

有一次吃完早饭，曾谙鼓足勇气说：“妈，可不可以做一些桂花糕？”

“怎么，想吃啦？”林萍含笑道。

“我们班，新来一个女同学，从北方来的，没有吃过。我想拿给她。”曾谙不善于撒谎，就只给景行改了性别。

“这样啊，请人家到家里吃饭啊。桂花糕要趁热吃，放凉了口感不好。还显得我做的不好吃。”

“哪有空啊，我们上课太忙了。”曾谙咕哝道。

“对了，秦老师跟我说，有个男生帮你补课啊。你不叫人家来家里吃饭吗？做人，要知道感恩。你谢人家，就要付出行动。你嘴上只说说，那不真诚。”林萍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

“啊？你早就知道啊？”曾谙尴尬得满脸通红。

“嗯。老秦早就跟我说了。这阵子忙着带你爸复诊，不是没顾上嘛。你问问人家，周末可以来我们家不？”

“这……”和母亲一比，曾谙顿时觉得自己心胸狭隘。

“怎么，我还要去学校喊人家啊。”

“我试试。”曾谙害羞地搔着头发，回完话立刻出了门。

那个周末，景行第一次在曾谙家见到了她的父母。

曾谙和母亲林萍的五官很像，紧凑小巧的脸型，皮肤白皙。只是曾谙的身高应该是遗传了父亲，挺拔颀长。曾哲站在阳台上同他说话，景行觉得他伟岸的站姿，怎么也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谙谙说，你不是本地人？”曾哲问。

“小姨家在这里，我家是北方的。距离几千里吧。”

曾谙有些惊讶，沉默了一阵，就问：“吃得惯吧，住得惯吧。这里的饮食偏甜。”

幸亏没有问他来C城的原因，景行松了口气。不然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还好的。能习惯。”

林萍做了一大桌江南美食，清蒸大闸蟹，爆汁熏鱼，茨菰烧肉，水芹香干等都是C城特有的菜品，还专门买了红菱来，煮了一大盆。刚出锅的桂花糕，香气萦绕，曾在景行的味觉记忆里保存很久。

曾谙还是第一次请男同学在家吃饭。她不自在极了。倒是母亲很大方，热情地招呼景行，“吃吃看，喜欢不，这是江南的口味。我尽量少放糖了。你试试。”

景行最喜欢那道熏鱼。他在北方也吃过各式各样的鱼，却都没有林萍烧的这般味道。咸甜适中，酥软多汁，说不上来的口感，只是吃了让人上瘾。见景行夹了两次，林萍便把盛鱼的盘子端来他跟前。

“吃吧，我妈做的熏鱼，C城最好的。我也爱吃。”曾谙笑眯眯地望着他。

看得出，林萍对景行是真喜欢，饭后又烧了一大锅熏鱼，装了满满一盒让他带回去。江南熏鱼的做法复杂，工序有十几道，曾谙也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吃到。见母亲毫不吝惜地做了两顿熏鱼，曾谙甚至嫉妒起景行来。

想到这，景行觉得需要抽时间去看望林萍，可曾谙现在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很是为难。驶入医院的大门，景行摇下车窗，也是同样的季节，空气里弥漫着桂花的香气。这些年他走过许许多多的城市，没有哪一处像C城这样，到了秋天，满城的桂花绽放，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们看上去都比别处幸福许多。

可是曾谙看上去一点也不幸福。即便是在医院这种聚集着人间疾苦的场所，很少有人展露笑容，个个焦虑不安，愁眉不展，但他们也不似曾谙那般痛苦。

景行在楼下花店买了一束向日葵，病房的门是开着的。秦牧容因为需要静养，住的是单人病房。他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两下，曾谙看到了，赶紧走过来。

“老师醒了吗？”景行轻声问。

“刚刚醒。你先等会，我跟老师说下。”曾谙接过花，捧着来到秦牧容病床前。

“老师，有个学生来看你。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他，景行。”曾谙念出名字的瞬间，心里颤抖了下。

“谁？”

“景行。”

“他来了？他在C城？”秦牧容突然清醒，声音有些激动，完全不相信，以为曾谙是开玩笑。

“老师，他来了呢，他是因为工作的事，要在这边一段时间呢。”

“他……他在哪儿呢？”

景行跟着曾谙走到病床边，秦牧容一见着他，眼泪刷地涌出来。

“爸，别激动。”小冉紧张极了，担心秦牧容情绪激动，“你手术那天，他就来过了。”

“秦老师。我是景行啊。你感觉怎么样？”景行俯下身。

秦牧容抓着景行的手，连看了好几遍，盯得景行害羞起来。“好，老师好着呢。这一晃啊，都这么多年了。哎。”

景行在床边坐下来，陪着秦牧容说话。主要是他在讲述这些年的经历，秦牧容一直点头。“好，好，我就知道你最有出息。我教过这么多年，你是最聪明的一个了。”

“秦老师，那我呢。”曾谙吃醋道。

“你啊，你是最勤奋的了。”秦牧容笑道。

“这还差不多。”曾谙撒娇道。

“景行，你今年多大了？”秦牧容突然问。

“28岁。”景行一愣，还是如实回答。

“那你，结婚了吗？”秦牧容又问。

“没有，工作比较忙。没想过这些。”景行下意识地望向曾谙，曾谙则把头扭向窗外。

“太好了。”秦牧容笑起来，他们几个都有些懵。

小冉急躁地嚷道：“老爸，你这是要干啥啊。刚手术完，就要帮人家介绍对象啊。”

“你懂什么。”秦牧容白了女儿一眼。小冉看他们师生重逢情深，就识趣地出去了。

景行也很不解，又无法直接问，只有浅浅地笑了下，“结婚？对我来说，还很远吧。”

秦牧容便对景行使了使眼色，眼珠一下转向曾谙，一下又转回来，然后拍拍景行的手。

“嗯？”景行还是不理解。

“你在C城要待多久啊。”秦牧容只好转移话题。

“秦老师，我已经决定在这里定居了。”

这个回答正合了秦牧容的意，他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想通了就好。”

曾谙忍不住说：“老师，他来这里就是跟我们公司合作的。”说完瞥了景行一眼，景行不动声色，眼皮都没眨一下。

“哦，真的吗，真是有缘分啊。好。”秦牧容一再感叹着。

“老师什么时候出院，我来接您。”景行言笑晏晏。

“那不行，不用不用，你这么忙，我这都好了，自己都能走。”秦牧容严肃地说，“你们年轻人，正是搞事业的时候。不可耽误。”

“不碍事，到时候我在这的话，一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