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魇兽

需取十九寸见方的白麻布，对折，然后用白麻线缝合较短的两侧，针脚必须细密合缝，待两侧都缝合完毕则自然形成一个白布口袋。

然后需取大米装进白布口袋，两侧缝合处不能露出米尖，以此来检验缝合的够不够细密严实，如若露出米尖则需再补针线，以此往复。

随后需取浸泡过猪血的麻绳，三尺九的麻绳需浸足十三日，染上血红才可使用。

将血红的麻绳的一端缝合在白口袋的开口的其中一角，便做成了一个白布包。

直到入夜睡眠时，孩童睡在内侧，母亲睡在离门窗近的外侧，而白布包则放置在母亲手边。

母亲需打起十二分精神，待孩童因梦魇而挥舞四肢或辗转难安时，此时梦魇兽已然进入孩童体内在操控着他的梦境。

这时母亲需要静静等待，等梦魇兽吃饱后就会化作一缕淡青色的烟雾从孩童的口鼻而出。

就在这时，也只能在这时，只要眼疾手快用白布包套住那缕烟雾，随后用袋口的麻绳紧紧将袋口缠牢，梦魇兽就抓住了。

大部分情况，母亲们都能抓住梦魇兽，但也有母亲实在困顿，一不留神导致梦魇兽溜走，便只能等待第二天梦魇兽出现，如若第二天仍未抓住，就要等到来年祭祀日。

一旦梦魇兽被抓住，孩童的梦魇便立即消退，而后也不会再犯。可如果梦魇兽逃脱，孩童则会日复一日的梦魇，直至精神萎靡，形容枯槁。

抓住梦魇兽后，还需将白布包置于盛满水的陶盆中，上面再反扣一只陶盆。

如此直到水神祭祀日的次日，再打开陶盆，解开白布包上的麻绳，此时白布包中空无一物，连那缕淡青色的烟雾也不见踪影。

沅族人认为水的力量会使梦魇兽屈服，因此他们也更加坚信水神的力量在保护着他们。

入夜，沅清拿着白布包走进女儿沅泉的房间，沅泉正对镜整容。

沅族女子都非常注重仪表，每晚入睡前都会用桑叶浸泡过的水洗脸，然后取蚕茧拆开一头，将蚕茧套在食指指腹上，蘸取由花蜜和淘米水制成的精露轻轻按摩全脸。

看到母亲手中的白布包，沅泉也做好了梦魇的心理准备，每个沅族人都经历过几次梦魇，只是幼时的记忆不再。

沅泉还记得去年这天晚上她做的梦：梦里，她来到了一个漆黑冰冷地方，身边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伴随着悠悠重叠的回声，似近似远。

随后传来震耳欲聋的似山石崩摧的响声，还有凄列的吼叫声，她试图逃跑，可是无论她怎么跑，却怎么也跑不出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她浑身颤抖，说不清是害怕还是这冰冷的寒意。

她大声呼救，可除了那可怕的吼叫声还在持续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她困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漆黑慢慢褪去，阳光照射在她身上，她慢慢暖和起来，睁开眼睛，四周一片荒芜，没有人烟，没有植被，甚至没有地面，天地一体，她就在正中央。

忽然，她的身体又猛然下坠，直坠向那无尽的底……

然后她终于醒了过来，浑身被汗水浸湿，母亲说她是被梦魇兽操控了梦境，梦魇时她四肢挥舞，喉咙中不停发出吼叫声。

幸而母亲用白布包捕获了梦魇兽，已经被浸在陶盆里了。

即使已经过去一年了，但每每想到这个梦，沅泉浑身仍止不住的打着冷颤，那梦境太过真实，让她觉得有些恍惚。

渐渐地，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沅清知道女儿已经睡着了，很快，梦魇兽就要来了，她握紧了撰着白布包的手，紧紧盯着女儿的脸。

忽然沅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沅清知道，是梦魇兽已经进入了沅泉体内。

很快，沅泉的身体剧烈的摇晃起来，手脚抽动，喉咙紧接着发出咕噜噜的响声，随着喉咙发出的咕噜噜的响声越来越尖利，沅泉的身体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像是要弯折过来。

沅清在一旁看着，心痛无比，可她不能有其他举动，万一惊动梦魇兽让它跑了，沅泉以后只会承受更大的痛苦。

她只能强忍着疼惜，聚精会神的紧盯着沅泉的口鼻，等待梦魇兽钻出的那一刻。

沅泉的身体忽然瘫软了一样，喉咙也不再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说时迟那时快，沅泉口鼻处刚探出烟雾时，沅清已经挥起了白布包，电光火石间就捕获了梦魇兽。

沅清赶紧扎紧袋口，下床将白布袋浸在满水的陶盆里，又在上面反扣覆盖着陶盆。一气呵成地做完这一切后，沅清的腿有些发软，踉跄地走到床边。

看着女儿沅泉，她深呼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是啊，明天沅泉就要接受成礼了，往后再也不会受到梦魇兽的侵袭了。

沅清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明天的祭祀仪式和沅泉的成礼都能顺利进行，也慢慢地睡去了。

二月二十八，祭水日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沅族人全部身着青色麻衫麻衣，聚集在村落中央，等待族长宣布祭祀水神正式开始。

沅落中央有一口水井，是沅落在此定居后开挖的最早的水井，负责供应全族生活及饮用之需。

井旁立有一面石鼓，石鼓旁系挂着石锤，每逢族长要宣布重大事情时，都会派人在此击鼓通知族人聚集。

“卯时已到！”族中掌管天机的长老拿起鼓锤边击鼓边高喊，族长缓缓走到中心水井旁，从胸前摘下桑叶项圈，将其置于井口。

接着又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卯时的天空才微微泛白，但依稀能够看到族长严肃的神情。

“咕咚咚……”从井里传出阵阵响声。

“水神已经给了我们指示，仪式可以开始了！”族中长老齐声宣布。

所有族人欢呼雀跃，排成两列长队向井林出发。走在最前端的是六名孩童，左右各三，手挽竹条编织的篮筐，里面盛满铰碎的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