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和尚不俗

姚翌走出风景绮丽的小院儿，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昨晚应对那个杨大人还是挺费心神的。这杨勉仁虽是文官，却素以知兵闻名，去年又去陕西走了一趟，算是对蒙古各部的近况最有发言权的那几个人之一。自己一个二八少年，要不是老姚家书中不停地把各方消息都“透露”给自己，昨晚的应对就尴尬了。

杨大人满意而归，临走前送了姚翌一枚玉佩。青白玉虽不甚精美，却可作为收徒的信物。想想老姚志得意满的样子，这定是俩人早就商量好了，心里这气儿不打一处来，但是跟这老小孩儿倒也不能计较太多。

姚广孝身披袈裟从院中走来，停在姚翌身前道：“为父今日要出去寻几位大学士商量些事情，藏云可在这北平城随意走走。”

“孩儿还是第一次来这北平城，想去印证父亲书信中这未来都城的格局。”只剩父子二人的时候，就不需要那么多世间的俗礼。

“也罢，那藏云便随为父一同出寺。”

出了寺门，姚广孝嘱咐姚翌勿因贪玩误了回来的时辰，便迈着大步走了。身后确是跟着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锦衣卫。姚翌决定去南城百姓居住的地方看看，那里烟火气更足一些。

巳时（上午9-11点）的北平城要比昨日晚间进城时热闹得多，除了往来巡逻的士兵，也多了一些上街采买的百姓，有铺个地毯售卖水果的妇人，还有挑着担子售卖柴火的农夫。“嗯？前面莫不是昨日那个扫地的小和尚？！”姚翌不经意间瞥见一个身穿僧衣的小沙弥。

昨晚庆寿寺中，那个长得好看说话有趣的小和尚还是给姚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加快脚步上前认个清楚。怎料那小和尚行走起来看似不怎么用力，速度却快得很。在小巷里七拐八拐的一会儿姚翌便看不到小和尚的身影了。“该是来这边为寺中做些采买，腿脚倒真是利索。”

在路边的摊子上随意买几个馒头就算解决掉午饭了，姚翌边吃边在街上悠闲地逛着。

北平城南面有三个城门。正南为正阳门，偏东为崇文门、偏西为宣武门。其中尤以正阳门更接近皇城，自然人口稠密、街巷密集。

正阳门内一处灰砖青瓦的小院院门微微地敞开着，炊烟同邻里家的一起袅袅地汇入天空中，好像主人家着急做饭忘了关门。一个小和尚轻轻掩上了院门，随即一轻一重敲击两下门环。也没有听到院内传来脚步声，院门便自动向里面打开了。小和尚也不犹豫，迈步向小院正房走去。

正房的房门紧闭着，房间内一个汉子高大壮硕的似乎能挡住整个房门。看到小和尚走进院来，高大汉子向身后轻声说了一句“是小宁回来了”。

小和尚连同院门后闪出的两人一起走进房间后正要开口说话，一只白皙纤细小手递过一只茶杯，杯中的茶水稳得不见一丝晃动。顺着水杯传来的，还有一个少女关爱的声音：“别着急，先喝口水再慢慢说。”

“谢谢姐姐”小和尚快速地喝完茶水，抹了把嘴快速收敛笑容，正色道：“这几日道衍老和尚见了一个锦衣中年文士两次，正常人身高瘦瘦的，腰杆子倒是挺直，估摸着是个大官儿，两人会面时锦衣卫并没摸过去。”

“应该是那杨荣替皇帝打前站去了。”高大汉子说话时嘴唇轻动，旁人听得却甚是清楚。

“寺中的锦衣卫人数应该没什么变化，但我也不能确定，还是不敢离老和尚的院子太近，等有合适的机会再细细查探一番。”

始终端坐的少女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少年一脸正色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恍然，回了一下神道：“小宁千万不要着急，能够保护道衍和尚的锦衣卫自是千挑万选，我们不可莽撞行事丢了性命。”

“姐姐放心……”刚要回话，被一旁的雄壮大汉在秃脑瓜子上赏了一巴掌。小和尚抿着嘴倔强不做声。

“放心放心放什么心！正如小姐所说，那守在寺中的锦衣卫万里挑一，就连你爹我都不见得是人家对手，你个小狼崽子嘴上毛都没一根，破坏了小姐的事情仔细你的皮！”

小和尚嘟囔一声“宥姐嘴上也没有毛……”

“我让你废话……！找打……！唐叔叔别生气……，哎呦打到我了……”屋内传来一阵呵骂声，听起来院门后闪出来的那两个人也加入了“战团”，严肃的气氛倒是轻松不少。

商贩们要趁日落前出城，街上的行人也便少了很多。

小和尚走后，房间里大汉对少女歉声说道：“小宁他娘走后，我实在是不会管教。教些功夫或带着打猎倒是可以，可这性子着实有些浮躁了。”

“小宁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感情就像亲姐弟一般。如今十三四岁，却被我卷入我蓝家与皇帝的仇恨中，想要跟唐叔说声对不起都张不了口。”

“小姐说的哪里话，蓝将军待我等军中糙汉为一家人，为将军报仇自是我等自家事。若事有不遂，小姐勿要留念我等，山中还有一众人马等着小姐主持。”

“这事唐叔要听我的，事情若有不顺，所有人都要全身全影的退回太行。”

姚翌回到寺院的时候，又想起那小和尚来。

要说有些寺庙会培养些武僧护院，那也是在深山老林里防备土匪盗贼的。庆寿寺自建造以来便为元朝贵胄和这北平城保护着，也不知有没有戏文中达摩院罗汉堂什么的。

小和尚还是在昨日的地方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便试试你的身手！”姚翌嘴角微翘旋即敛去了笑容。

走上前双掌合实，作势与那小和尚见上一礼。小和尚看到来人也将扫把抱起双掌合拢时，姚翌突然一个踉跄向小和尚摔去。

在谷山寺十六年来从过学习武功，姚翌假装倾倒时用力用得有些大了，砸向地面的时候才发现控制不住身体。奇怪的是那小和尚已然下意识的向后一跨，不知怎的在姚翌摔倒前垫在了他身下。饶是如此，姚翌先着地的左肩也是摔得火辣辣的疼。

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姚翌嘴上不停地告着罪，却留了一份心神暗中观察。小和尚一边说着无妨无妨，一边帮姚翌整理衣服。

姚翌低头掸着袍子，看似不经意问了一句：“小师傅会些功夫么？”

小和尚愣了片刻，微笑着对姚翌说：“要是会……若是使得一些功夫，便不会累施主摔倒了。”

姚翌呲牙咧嘴地回到精蓝丈室换了一件袍子。到正房内看了看，老姚还没有回来。眼见桌案上还有些笔墨纸砚各自散落在那，姚翌便上前收拾起来。暂时只能用右手整理了，左肩的伤处还没怎么缓过来。

纸张叠成一摞，毛笔用清水洗了。正要将砚台盖上，姚广孝衣袖飘飘的走进屋来：“藏云游览这北平城可有所得？”

“虽然好些地方还在建设，已然可以想见日后定然气势恢宏。”姚翌合上砚台，右手想要端起盛废水用的陶砵，却入手沉重难于着力。

“游玩时伤到了左臂？”姚广孝走到桌案前轻轻托着一下姚翌的伤臂问道。

“是与寺内小和尚玩闹时摔到的。”稍微调整了一下端着的左臂，疼痛略有缓解。

“这几日就在寺中好生将养。”见姚翌左臂活动无碍，老姚放下心来。

父子二人闲聊着这北平城的布局，不知不觉地寺中的钟声想起。睡前老姚随意的说了一句，皇上三日后驾临庆寿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