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蓝鹤

奂城是个整洁美丽、井井有条的国际化大都市。当整个城市都努力以西装革履，名表香车的面貌示人时，想要找一处能以豪情与酒浇尽心中块垒的所在，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此时已近午夜。

幸而，还有老张和他的街边烧烤摊。

“这么晚，也只能请你来这儿了。”齐远图边说边拿起啤酒瓶，斟满两只一次性塑料杯，将其中一杯递给对面的男人，又拿起自己面前的一杯，“蓝秘书长，我敬你。感谢你大老远赶来给我助阵，关键时刻才更能体会到，同乡之间相互扶持的重要性。”

齐远图说罢，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

“别那么见外，你还是叫我蓝鹤吧。”被称为蓝秘书长的男人也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啤酒，微笑道：“十年不见，你不仅是行为举止，连思维方式都已经完全融入这个社会了。”

齐远图笑笑：“你是在委婉地批评我被东昆仑的万丈红尘所染，已经乐不思蜀了吗？”

蓝鹤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摊主老张，摇头苦笑：“我倒不是那个意思。毕竟，不管愿不愿意，我们这些外来移民都已经来到这里。既来之则安之，只有更好地融入，才能更安全地生活下去。”

“放心，我已经布置了一个简单的拢音阵，别人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齐远图边说边回过头，顺着蓝鹤的视线看向老张的方向。

烤架前，老张依次捏起盐、孜然和辣椒面，一道道均匀细致地撒在滋滋作响的肉串儿上，伴随着升腾而起的烟火气，完成了自己的新一轮艺术创作。

见老张拿着一大把肉串儿走过来，齐远图和蓝鹤不再说话。

“好香！”齐远图看着老张将那一大把肉串插在面前的圆筒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对老张挑起大拇指，“要说烤串，我就认你的手艺！”

老张腼腆地笑着，客气了两句才离开。

齐远图看着老张离去的背影，说道：“老张是漠北人，三年前和老婆来到奂城，在这一带写字楼周边开流动早点摊，靠和城管斗智斗勇维持生计。”边说边对蓝鹤做了个请的手势。

蓝鹤也不客气，伸手拈起一串还在滋滋作响的肉串，不顾烫嘴，毅然决然叼下了签子最上面的一块肉，边嚼边说：“嗯，味道不错！”

齐远图也拿起一串慢慢吃着，话题依然停留在老张身上：“是啊，老张手艺不错，东西干净也便宜，慢慢创下了些名气。他为了躲避城管打一枪换个地方，就有好事者每天专门发布老张早点摊的开摊地址，其他人按照地址追过去买早点。一来二去，他居然凭借这一特色成了网红摊点，每天都有人排队过来打卡，城管反而睁一眼闭一眼不怎么管了。”

“嗯，所以呢？”蓝鹤已经吃完了第一串，又拿起第二串，等待齐远图的下文。

“所以，我觉得，事在人为。只要竭尽所能做好自己的事，说不定哪天就会有转机出现。”齐远图又看了一眼老张在炭火映照下的黑红脸庞，说道，“其实他和我一样，漂泊在外、有家难回，只能努力活在当下。”

蓝鹤叹口气，放下手中已经被撸光的签子：“我明白你的心情，也很同情丁当的遭遇。如果我能做到，我会第一时刻出手救醒她。可是......”

“可是，你却不愿意陪我去见莫雪落。”齐远图打断蓝鹤的话，深深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实在是，唉......”蓝鹤避开与他目光的对视，长叹一声，“我出面，就意味着以西昆仑同乡会的势来压她。可是，我们同乡会创办的宗旨是自治自强、公平公正、互利互助，所以，不能偏袒任意一方啊。”

“那么，请问蓝秘书长，自治自强怎么理解？如果有人违背公约，伤害无辜，同乡会也不闻不问，何谈自治自强？”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莫雪落违背公约伤害无辜？”

“你可以先看看这个。”齐远图说着，递给蓝鹤一个小小的信封。

蓝鹤一眼看出，那个信封是用两张隔空符粘合而成的。于是，也不多话，随手施展了一个阻断气机的法术，才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东西。

此时的蓝鹤和齐远图，连同他们所坐的桌椅和桌上的东西，已经在某种意义上和外界隔离开来。外人眼中所见只是这两人一边喝酒一边撸串的影像，实际的情况却是，蓝鹤双眼微闭，手握一枚冰玉髓吊坠一动不动，而齐远图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蓝鹤。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蓝鹤睁开眼睛，满脸疑惑地看向齐远图：“这里面残存的气息是......梦貘？”

“我也是这种感觉。”齐远图轻轻点头：“而且，我也给莫雪落看了这枚吊坠。”

“她怎么说？”

“她什么也没说，但表现得有点激烈。”

“激烈？怎么个激烈法？”

“伸手抢算不算？不过她很快控制住了。”齐远图笑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而且，当天夜里她就跑去了丁当的病房，还触发了我留在那里不迷翎。你知道，我的不迷翎只有在感知到危险的时候才会有所反应。”

蓝鹤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齐远图继续说：“她离开医院后，入了别人设的移形换境法阵，当时我恰好追踪到那里，就追着她入了阵，一起被弄到西郊的荒山野岭。”齐远图边说边发了一道神念给蓝鹤，原原本本展现了当晚的情景。

蓝鹤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昨晚操控鼠群和五头蛇的人，和今晚你捉住的那个老头，手法有些相似啊。”

齐远图点头：“我甚至怀疑就是同一个人。”

蓝鹤似乎有不同意见：“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他今晚的表现可比昨天差了不少。”

“可能是因为昨晚斗法他吃了些暗亏，今晚力气不济了。”齐远图忽然想起，他用第一只弩箭射中图案正中的五头蛇时，老头满脸怨毒地说“蛇灵已散，你的箭再锋利也休想再伤我分毫了”。

齐远图夜探小楼的时候，蓝鹤就在小楼外的不远处守候。但因为档案室里被下了禁制，在齐远图破开禁制之前，蓝鹤的神识感知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故而，齐远图又发送了一道神念，这次描述的是从自己进入档案室一直到破除档案室禁制的过程中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