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谁是英雄

今日芈建所弹出的琴音琴意和当时如出一辙，桑碧咬紧了嘴唇，心中怦怦直跳。

男人的心中装着杀伐，装着天下社稷，女人的心中却是只装着男人。

自己虽然不知道芈建胸中在筹划着什么大计，却是从琴音中知道，这郑国再也不是太平的避难之所了。

自己并不惧怕危险甚至死亡，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和眼前这个钟爱的男人共度一段美好的时日，哪怕达成心愿之后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听着芈建的琴声，桑碧的心中莫名其妙的闪出了一阵寒意，寒意汇聚成了一根冰针，悄悄的刺在了自己的心房，桑碧的心剧烈的抽搐了一下。

一旁的弦歌一脸的肃穆，如石雕般呆立在黑夜之中，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似乎今日该有的歌声被他生生的吞入了腹内一般。

芈建的琴声越来越激烈，双手弹拨的速度越来越快，琴音越拔越高，竟然有种挠心刺耳的感觉。

桑碧和桑柔的面上不禁同时出现了惊诧的神情。

啪的一声，一根琴弦在芈建的手中断裂开来，芈建却是并没有停歇下去的意思，琴音继续，似乎登上了大山之后还要攀登天梯的样子。

琴弦一根根不停的在芈建的手中断裂，琴音也终于在最后一根琴弦断裂之后，戛然而止。

桑碧和桑柔从来没有见过芈建如此，对望了一眼，面上均是露出了惊疑之色。

芈建却是霍然起身，没有理会众人，扭身径直回了书房，院子之中留下了面面相觑的桑碧和桑柔，还有如石像般呆立的弦歌。

一连三日，相国芈建谢绝会客，将自己关锁在后院的书房，连进餐都不出屋。

晋国的使臣祁午早在造访相国府的第二日，便在郑国上下讥讽的眼神之下返回了晋国。

郑定公的疾患越来越重，老相国子产风烛残年，太子亭敦厚如旧，公子羽锋芒毕露，一切似乎都是非常的平静而合理，似乎上天使然，各自向着自己的宿命走去，不会有一丝变数。

桑碧和桑柔几日来觉得有些压抑，总觉得那天芈建断弦之举实在有些莫测，想要探寻个究竟，又知道芈建做事一向是守口如瓶，问也问不出个究竟。

百无聊赖之际，想要找弦歌解闷，却是发现对方也是三日足不出户，最为令人吃惊的是一向食量如牛的弦歌竟然三日以来没有进食。

桑碧和桑柔守着这两个举止反常的男人，狐疑之心越来越重，却是始终不能问出个究竟来。

夜晚掌灯时分，关在屋中多日的两个男人却都是精神焕发的走出了各自的屋子。

芈建和弦歌表情一如既往，仿佛三日之内，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般。

桑碧和桑柔一脸迷惑的望着二人，二人却是自顾自地谈笑风生，弹琴唱歌。

弦歌又恢复了食量惊人的本色，一顿晚饭的饭量较平日还多了三成，芈建的琴音又恢复了柔婉的音韵，望向桑碧的眼神也是如水般的清澈。

桑碧和桑柔两人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子夜之时，相国府的侧门开放，一辆车辇缓缓从里面驶出，辗转了几个回弯之后，却是忽然调转了方向，趁着夜色，向城北的太子府急奔而去。

半顿饭的光景之后，相国府的角门吱呀的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矮胖的身影，从门缝之中挤了出来。

青衣小帽的弦歌机警的环顾了四周一下，见四下无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辨认了一下方向，匆匆向城西的老相国府走去。

第二日的早上，芈建和弦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都是多少带着几分疲倦。

仿佛都是一夜未眠的样子。桑碧心疼芈建，忍不住嗔怪起来。少不了引来妹妹桑柔的阵阵调笑。

芈建的神情却是异常的凝重，没有召唤桑碧，却是将桑柔唤到了跟前。

“伍员、伍平和芈文三人，看来是不能来郑国了！”桑柔一听大惑不解。

芈建在郑国已经站稳了脚跟，按理说三人投奔郑国再作打算才是上上之策，却不知芈建为何如此安排。

却听芈建继续说了下去：“楚国已然传来了讯息，伍奢老师和伍尚大人已经被杀了。”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听到这个消息自芈建口中亲口说出之时，桑碧和桑柔仍然是吃惊不小。

伍奢与伍尚常年在昔日的太子府走动，与姐妹二人均是十分相熟，桑碧姐妹不由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芈建也是面露戚容，沉声说道：“伍员性格果毅，若是来到郑国，必然寻求机会替父兄寻仇，郑国实力尚弱，一则不足以支撑伍员达成心愿，二则郑国之势芈建心中另有打算，纵观诸侯之势，吴国最是适宜伍员前往，此时楚国各地正在画影图形捉拿伍员，昭关在吴楚边界，又有那个人存在，有其相助，相信定可顺利抵达吴国。”

提及那个人的时候，芈建望向桑柔，桑柔会意的重重的点点头，想想，芈建所言确实有理，当下点头允诺下来。

桑碧见弦歌一改往昔，低首不语，似乎是满腹心事的样子，调笑道：“诸般大事了解之后，我看还有另外的一件大事没有议论呢。”

芈建有些困惑，却听桑碧接着说了下去，“个人归宿已定，弦歌的事情确是要商讨一下了。”

弦歌忽然抬起头来，忽然目光之中充满了警惕。

桑碧迎向对方的目光，心中一动，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但还是笑着继续说了下去。“弦歌的年纪也到了娶亲的时候，却是一直孑然一身。我看有个人倒是十分合适。”说着笑吟吟的转头望向妹妹桑柔。

桑柔性情率直泼辣，大方的笑道：“桑柔要嫁的是如相国大人一般的顶天立地的英雄。”

其实桑柔倒是有几分中意弦歌，只想难为一下对方，好让弦歌有上进之心，弦歌一向和善而诙谐，几人也曾经为此事多次调笑，倒也没有什么介怀。

谁料今日，弦歌的反应却是大出旁人的预料，低头重复着几遍桑柔的话语：“大英雄？大英雄？”猛然抬起了头，昂然说道：“桑柔姑娘，弦歌有一日终将成为你口中的英雄的。”

说罢霍然站立起来，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厅堂，身后留下莫名其妙的芈建、桑碧和桑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