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娄关之外

春寒料峭，黎明前夕，晨曦尚未露出，楚国边境关隘娄关仍未开放。离关隘不远的官道上缓缓驶来两骑白马，马上端坐的一男一女，男子俊秀爽朗，女子明艳秀丽，细看之下，二人却是面露疲惫，正是逃离了险境的太子建和桑碧两人。

芈建和桑碧已经连续奔波了三日，因为怕被城父的追兵赶上，二人三日来基本没有休息，好在桑碧这几年随着太子建经历过不少的战阵，历经过许多的磨砺，倒也不以为意。

太子建用马鞭指着远方的关隘“前面的所在，便是娄关了，过了娄关就到了宋国的地界，那时节咱们就安全了。”

桑碧皱了皱眉，“太子打算如何过这娄关呢，守关的边将是太子原先的部下骑尘和骑劫两兄弟，若是二人念及当年太子的提携之情，说明原委，应该能够过关吧”

芈建使劲摇了摇头“桑碧，你对人性尚且揣测不足，当年我为太子，确实对二人有恩，但是现在我在难处，人心难测，保不齐二将会将我们绑了去邀功请赏，那样不就是自投罗网了吗。”

桑柔低头寻思了半晌，不禁问道“桑碧愚钝，照太子所言，那我们如何才能闯过娄关呢？”

芈建却是成竹在胸，“我们星夜兼程，不敢停歇，才赶到了娄关，按照时间推算，父王的命令一定也还没有传到边关，郑国国君正在病重时刻，我们便谎称去郑国探视，因为怕郑国国君去世，所以父王命我们星夜兼程。想来能够逃出生天。”

桑柔想想芈建所言有理，目前想要离开楚国，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

桑柔侧脸凝视了芈建片刻，“想要出关倒是不难，不过太子却忽视了一桩重要的事情，如果不做的话，咱们是脱不了身的。”

芈建一愣，有些疑惑，低头想了良久，也不知道桑碧指的是什么事情。桑碧笑道“太子若是不梳洗一下，别说骑尘和骑劫两兄弟，就算是普通百姓也看得出太子殿下是落荒而逃的。”

芈建一听，恍然大悟，自己为赶行程，已经三日没有洗漱，现在是蓬头垢面的样子，不由自嘲的赧笑了一下。桑碧翻身下了马，看路边有条小溪，便拉着马，向小溪边走去，芈建也不说话，只是也牵着马跟在了后边。

溪水之畔，芈建席地而坐，坦然地把脊背留给了桑碧，桑碧默默地将芈建的头发散开，从随身的行囊之中取出了篦子。桑碧心思细腻，难得的是落难之行也将一应必备之物准备的十分周全。

芈建的头发如瀑布般垂了下来，桑碧爱怜的将篦子轻轻的顺着头发的走势滑了下去，芈建静静的享受着背后熟悉的那份舒爽。“桑碧，让你和桑柔又跟着受了波折了。”芈建有些不忍。

“太子，婢子却觉得这是婢子一生最快乐的时日了。”芈建不解，身子有些僵硬。

却听身后的桑碧幽幽地说道：“那一年春天，我和妹妹随着公主陪嫁到了楚国，第一次见到了太子，婢子只觉得公主好生幸运，无比羡慕，桑碧和妹妹本是猎户家的女儿，被公主自小收录，说是奴仆，其实情同姐妹，自是为公主欢喜。”

“谁料，天妒红颜，公主竟是突然病故而去，我和妹妹那些时日便觉得天塌地陷一般，但见太子那时也是悲痛欲绝，整日不思饮食，心中不禁又庆幸公主能遇到太子这般有情有意的夫君。”

“桑碧后来有幸陪侍了太子，但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想以后哪家幸运的公主再嫁给太子之时，能容得下桑碧，在太子身侧做个侍妾，即使仍做婢女，桑碧也是心甘情愿。此次太子蒙难，桑碧却是觉得太子这几天来只是属于桑碧一人，实在是此生最欢喜的时光，今时今刻纵然是死掉了也觉得无憾了。”

动情之处，桑碧从身后用手环抱住了芈建。芈建心中也是一阵酸楚，抚着桑碧的手哑然说道：“如果你我二人有幸逃出了娄关，这世间便再无太子建这个人了，你我也没有了主仆之别，那时节我们定能厮守一世。”芈建转过了身子，溪水之中倒影出了两个人缠绵的身影。

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桑碧满面绯红的收拾着行囊，把篦子放回行囊当中，啪嗒地一声，一个锦盒从包裹之中掉落了下来，待桑碧捡起之际，锦盒的盖子已被开启了。

桑碧知道，太子建此次出行，只带了一剑一匣，显然都是至关重要的物件，不由的向盒子中望去，见锦盒之中却是空无一物，不禁轻轻的咦了一声。芈建看了过来面上却是没有一丝的惊讶，显然是早已知情。

桑碧不觉有些奇怪：“太子殿下，既是空盒，为何还要带在身边呢？”芈建的表情却是严肃了下来：“这样外人便不知道盒子里面的东西已经转交给了别人。拿到那个物件的人才能不被人觊觎。”

桑碧有些狐疑，太子府中宝物甚多，芈建一向不喜财帛，怎么今天对身外之物如此重视了。

芈建看出了桑碧的疑问，面上忽然郑重了起来：“若我们脱离此难，我便将身上两件宝物的故事说与你听。”

桑碧见芈建的神情，知道事关重大，便重重的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芈建扶了扶身后斜跨的宝剑，抬头望向远处的关隘，展颜一笑：“娄关的关口已经开放，这次就看你我二人能不能闯出去了，闯出去芈建和桑碧便是一生一世。”桑碧胸中一热，昂首接口道：“闯不出去的话，桑碧与太子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