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飞机上的偶遇

那是一年多前，杨婵在蒙蒙细雨中登机。

刚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啪”的一声，让她错愕地抬起头来。

头顶打开的行李架上，一个黑色的包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杨婵旁边的空座位上，又滚到地上。

杨婵吓一跳：“喂，这是谁的包？”

她试图大声，但周边的嘈杂，让她细细的声音几乎被淹没。

空乘小姐暂时还过不来，只得站在原地大声说：

“小姐稍等，马上就来。”

杨婵弯下身，把掉落的背包捡起来，然后放在身边的座位上。

“借过，谢谢。”

一个温柔的男声穿过几排座椅，传到她的耳朵里。

杨婵转头，眼前出现了一张英俊的男人的脸，轮廓分明，一副眼镜架在笔直的鼻梁上面，眼镜后一对细长的眼睛。他正和身边的乘客一路致歉，努力往她这儿逆行。

男人冲这方向说：“是我的包，谢谢啊。”然后抬起眼睛。

当他们目光交织的一瞬，两个人都楞了一下。

杨婵心里一动：这个人怎么那么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略带羞涩：“不客气，赶紧看看你的东西有没有摔坏。”

随后把目光收回，鼻观口、口对心，再次坐好，系上安全带。心里却期盼着这个男人坐到自己的旁边来。

那个年轻男人走近，伸出修长的手臂，一把抓起包上的提手，迅速打开拉链检查了一番，然后重新把包举放到行李架上。

空姐这时也过来了，抬手关上了行李架。

男人整整自己的衣服，真的就坐在了杨婵的身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她说：

“对不起小姐，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啊？你去都城是旅游还是公干？”低音炮般的声音在杨婵的耳边回荡。

杨婵立刻脸颊绯红。

虽然她听过很多人叫她“小姐”。这要在以前，她对这种叫“小姐”明显搭讪的男人从来不屑理睬。心里还会产生反感：“谁是小姐，睁开狗眼看看，本姑娘是小姐吗？”

但这个男人的话使她感受不同，她竟然暗喜：

“来了，耶！”

“难道他对我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奇怪！”

杨婵老实地轻声作答，却并不敢看他：

“我是都城的，刚出差回来。”

“哦？看你年纪不大，像是大学生啊，竟然都工作了，没想到。”

男人并未继续追问。这让杨婵稍稍安心。

飞机在雨中起飞。

杨婵从脚下的电脑包里掏出电脑，开始写出差报告。

身边的英俊男人在闭目养神，像是比较累。

杨婵边敲键盘，边偷偷地用余光打量他。

座位的窄小距离把他的长腿限制着，不得不往两边撇开。估计他身高一米八，因为自己是一米七，感觉他比自己高出不了很多似的。

他的脸不能单用“帅”字来形容，“潘安戴眼镜”，杨婵的脑子里蹦出这样的念头，差点被自己逗笑了。

他头发乌密，眉浓如墨，可能不到三十岁吧。估计很多女生见了他这幅面孔，都会流口水的。

眼镜潘安的胸脯轻轻起伏，身上的牛津衬衫显得有点紧绷，勾勒出强健的胸肌。

杨婵不便多看，将目光移到电脑上。心想：我怎么会对这陌生男人那么好奇？不对劲啊。但我真的好像见过他，在哪里呢……

送餐食的空姐礼貌地打断了男人的轻眠。

“米饭，茶。”男人放下小桌板回应。

“一样，”杨婵没等空姐问话，就连忙说。

男人把饭先递给她：“小心烫。”

“谢谢！”杨婵接了饭又接茶杯，她的手不知怎么就碰上了他的。

“哎呀！对，对不起。”杨婵一阵慌乱。

茶水洒在他的小桌板上，他的牛仔裤上也湿了一小片。

尴尬写满了杨婵的脸。

男人和空姐迅速用纸巾擦拭。

“不要紧。”擦完，他抬起好看的眼睛，宽容地看向这个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姑娘，有型的嘴唇变成了月牙，上翘。

杨婵慌乱地吃完饭，又拿出电脑掩饰不安。

男人转头过来，牙齿洁白整齐：

“工作挺努力啊，你是做什么的？我姓郎，你贵姓？”

杨婵的心又开始怦怦跳，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郎君？”

他们同时吃了一惊。

“对呀，我叫郎君，你怎么知道？你来听过我的课吗？以前我们见过？我也觉得好像见过你呢。”

磁性的声音从郎君的嘴里排着队出来。

咦，这个名字就那么出来了，好像都没经过大脑。杨婵这么想着。

“那么你叫什么？我们方便认识一下吗？”郎君的脸上写满了好奇。

“这个……我叫杨婵，北清大学四年级，马上毕业了，目前在富信集团实习。这次出差是我第一次去海市。”

由于对这个陌生人的天然好感，杨婵竟像个学生对老师那样认真作答。

听着这个落落大方、对人不设防的小姑娘的话，郎老师心里默默赞许。国内顶尖大学，他当然知道。

杨婵的脸转向窗外，飞机正在浓黑的云层中穿行，远处偶尔有个小闪电，她有些担心。

郎君看着身边神情专注的小姑娘的侧脸，未施粉黛却是春腮粉面，明媚可人。个子高高，身形瘦瘦，乌黑的长发及腰，牛仔裤、圆领卫衣、休闲鞋，虽然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特别漂亮的容貌，但周正秀气的样子很是耐看，尤其是说话间不时泛起、又故意克制的羞涩感觉，和如水一般灵动的眼睛，很难不叫男人心动。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他不知怎么就想起诗经里的句子，眼睛端端地看了她一会儿：也许我们在校园里遇到过。

杨婵感到了什么，转回头，脸上热热的。

“郎君，师大文学院老师。我刚去海市讲课回来。不知道你来没来过我们学校。欢迎你，如果你有空的话。”

很正式地说完，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加个微信，方便吗？”

杨婵感激这位郎老师的主动邀请，马上掏出手机。

“哦，郎老师，等我有时间一定会去听你讲课的。”

她的脸上又是一片红云，充满了期待。

“这就对了。”郎君这样想着，一边开始翻看杨婵的朋友圈。

出乎意料，她的朋友圈发的照片不多，但这些图文可以判断出她是个阳光自信的女孩。

很快，一张翡翠项坠的照片跳进他的眼里。配文是这样写的：

两年了，时间真快，你可知道我在想你。

他不由得再看旁边的她，玉颈上就戴着这枚吊坠。此刻她的脸上除了专注，并不透露其他什么表情。

“啊！”突然，飞机一阵剧烈的颠簸，陡然下降。

杨婵正举着茶杯的手猛地惯性上抬，然后茶水再次翻倒在两人身上。

广播里传出机长的声音：“各位乘客，我们遇到了强气流，请系上安全带，收起小桌板，洗手间暂停使用。”

机舱里一阵阵慌乱的叫声。

空姐迅速拉站立不稳的乘客坐回到座位。

飞机的抖动幅度越来越大。

杨婵这是第二次坐飞机，小脸有些发白，两只手紧紧抓住扶手。

“往后传。”前面座位的人伸手递过来一打纸。

空姐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乘客可以在纸上写下姓名和一些话，一分钟后传到我这里，我会妥善保管。”

“啊？什么意思！”更多慌乱的声音在机舱中响起。

“别紧张，把你最想说的话写下来。”郎君一边安慰，一边迅速的写字。

杨婵瞥见他的纸上“妈妈”两个字，自己却捏着笔不知写什么，紧张得不知所措。心随着飞机一起摇晃，胃里开始翻搅，脸色惨白。

郎君见状，迅速撕开呕吐袋，递给杨婵。杨婵“哇哇”地吐开了。

两分钟后，飞机平稳了，机长报告好消息：“我们已平安穿过雷雨云。”

“哦！”一阵欢呼，掌声响起来。

杨婵不由得抱住了郎君的胳膊，郎君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说：“过去了，过去了。我们算是共同经历过生死了。”

飞机安全落地，他们互相道别。

杨婵取完行李，往到达出口走时，又见到前方的郎君。他怀里抱个长长的装画的黑筒，快走到出口了。她加快速度向前，想问问需不需要帮忙。

“郎君！”出口接机的人堆里，一个女生的清脆声音叫起来。

杨婵停住了脚步，循声望去。

一位年轻漂亮女子灵动的身影，从人群的最前面跳了出来，她满脸欢喜地迎上郎君，然后挽住了他的胳膊。两人就这么有说有笑地出去了，引来众人一片艳羡的目光。

真是一对璧人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人家当然会有女朋友了。

杨婵的心里竟然泛起一丝说不清的失落。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半张着嘴，目送他俩的身影拐过电梯，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