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绝情绝欲

阿厌觉得委屈：她已经在尽心尽力地干活了，好听奉承的话也说了不少，最后还是要被赶出去。一想到这里，眼泪就唰得流了下来，哽咽着说道：“像我这样没用的人，确实没有资格做将军的亲兵。您自己这么有本事，哪里需要我来守护？我本以为好歹还能做些杂活，现在您连厨子都请好了，马上就要把赶我回大营去了！”反正都要被赶走了，索性痛快哭一场也好。

洛将军听得一愣一愣的，又看她哭成一个泪人，顿时慌得手足无措，心里开始生疼。他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一时忘了眼前之人早已不是曾与他共约白首的深情少女，放柔了声音：“说什么傻话呢？我天天盼着见你，又怎会赶你回去？我找人来厨房干活，只是不想见你太辛苦。若不是有军规要守，我还想再找一个洒扫洗衣的人来呢。”

阿厌止住哭声，瞪着一双红肿地双眼发懵：“将军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明明才认识不久，无亲无故的，没理由啊！

洛煜醒悟过来：我又糊涂了，她已经不记得我，说这样的话倒是会把她吓着。看见两人尚握在一起的手，脸色骤然一变：我在她眼里只是一个不相熟的男子，为什么任我牵她的手毫无反抗？还有那日她在沐浴时，见我过来，看着很是窘迫，却一点都不惊慌，还能有条有理的侃侃而谈。

他心里一紧，手上用力将她拽入怀中。果然，阿厌只是任他抱着，也不拒绝，只是奇怪地发问：“将军，你为什么抱我？”

从前的她，是那般羞怯，手一被他握住就想着立即抽回去，想亲她一下还得耍上无赖功夫，而现在……她早已无情无欲，不知男女之防。这便是绝情离恨丸的另一个狠毒之处：无情人服之，终身不会动情。原来就是这么一个不会动情，没有羞耻，没有欲念，情便无从动起。从今以后，纵然他情深似海、倾心相待，她也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回应了。

洛煜颓然将她放开，脸上一片苍白，刚刚重逢后的那点希冀彻底化成灰烬。阿厌看得莫名其妙：将军这人好奇怪啊！

他深深叹出一口气，看着她那张茫然懵懂的脸，忍不住要尊尊教诲一番：“你是女子，以后切不可随便去抱男子或者被男子抱，也不要跟男子握手，知道吗？”

“为什么？将军方才不也抱我跟我握手了吗？”

“我是你的将军，你是我的亲兵，关系自然跟旁人不同，抱一抱又有什么要紧？别的男子都是心术不正，你若是被他们抱去，便是吃了大亏了。”

“什么是心术不正？”

洛煜一时语塞，不知该跟她如何解释，只好强硬地说道：“你身为亲兵，对上将之令不得有任何置疑，照做便是。”

“好吧。”阿厌低头，心中忽又高兴起来：他说我是他的亲兵，看来真的不会赶我走了。

洛煜见她比从前更天真无知，闷愁之极，却还是要再啰嗦一句：“以后切不可在男子面前换衣服，亦不可跟男子共居一室。”

“这我早就晓得啦，从小我娘亲就一直跟我说的。我想留在这里，就是不想跟那些男子同住一间营帐、和他们一起沐浴。”

洛煜心下稍安：她倒也不是全然不懂男女之大妨。点一点头，表示赞许：“我让你来此，是因你昨晚晕厥时我给你把过脉，发现你心脉有疾，若不及时医治，病情还会加重。你的身体并不适合投军，是有人逼你来的吗？”

阿厌摇头说道：“不是，是我自己要来。去年我在炼气时出了差错，伤到了心脉，几乎要死了。是师父把我救回来的，我躺了大半年方才苏醒，师父让我每日喝那苦死人的汤药，还不许我出房门半步。前些日子崔天官过来授我仙籍文书，我就趁着这个机会偷跑出来，跟着天官来这里投军，我也想做点事情回报师父，给他长脸。我以为自己没事了，没想到还是没有痊愈。”

原来是她自己偷跑出来的，那这事倒也怪不得济远上仙，洛煜消气不少。他起身点了一支香，置于榻前，顿时满室异香弥漫。“此香有护心正脉之功效。你每晚来此睡上一觉，过段时间你的病就能痊愈了 。”

“还有这么好的治病方法？只要每晚睡个觉就能好？”阿厌惊叹不已：这天庭的医术就是不一般啊，简单方便还不用吃药。她谢过将军，躺到榻上很快就沉沉睡去。待她睡熟，洛煜才凝神运气运用灵力为她调治。

这灵力也得一点一点的输才能见效，若是一次性输入太多，以她如此虚弱的身体根本消化不了，所以只输片刻就停了下来。洛煜低头看着，厌阿神色安然，纯真有如婴童，不禁伸手轻轻抚上她面颊，微笑着低诉：“从前有很多女子说过：若是能日日看我一眼，为奴为婢也是心甘情愿。天道轮回，如今我也只求能天天看你一眼，便心满意足。”

从投军至今已近一月，新兵训练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看着别人挥汗如雨，阿厌却甚是轻松。她只需到伙房去，跟伙夫一起将煮好的茶汤用车装好推到校场，然后倒在碗里放凉了等大伙训练间隙自己来取。今日休整时，几十张长桌上早已摆好了一碗碗凉透的茶汤，大批新兵专挑有她在的桌旁挤。第一队的新兵比起别的队要多出一项福利，除了一样喝茶汤之外，还可以看美人，既润喉又养眼。

满头小辫的高个子叫路扬，他挤到阿厌身边，笑眯眯地找了个话茬：“明日乃是初一，长官说可以休沐半日，你不回太清山吗？”

阿厌摇头：“只有半日，我才到太清山就要马上回来，还是不去了。”

拓拔轩也道：“你劳累了近一个月了，是该好好歇歇，来回赶路也很辛苦。我家住的比你还远，我也不回去了。”

那个举大石头的壮汉名叫孟牥，也瓮声瓮气道：“俺家里只有哥哥嫂嫂，老娘去年没了，也不用回去了。”

一个面色白净、长了一双桃花眼的新兵嘿嘿笑了：“我倒是可以去表姐夫家坐坐，我表姐夫是赫赫有名的兵马大元帅常秋毫，他家离这里倒也不算远。”

拓拔轩最烦这人成天吹嘘：“刘直，常大元帅的夫人三千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也没听说续过弦。”

刘直面不改色道：“我表姐虽然是个妾室，但在一众妾室中最受常大元帅的宠爱，那地位就同正室夫人一般的。”众人见他总以自己表姐做人宠妾为荣，还时不时找机会拿出来显摆，都投以鄙夷之色。刘直也不理会，他那双桃花眼一直在阿厌脸上打转，身子也凑拢过去：“阿厌，你坐了这么久一定很闷吧？不如我俩掰手腕玩吧！我们比十次，只要你要将我掰倒一次就算你赢。”

众人一看，都晓得这厮哪里是要比掰手腕，分明是想找个由头去摸人家的白嫩小手，还十次？阿厌还未回答，孟舫便已敞开粗嗓吼道：“跟小娘们比掰手腕，你还要不要脸？来来来，俺跟你比！”说完便抓住刘直的右手用力往桌上按去，顿时一阵凄厉的哭嚎响彻校场，新兵们捧着茶碗畅怀大笑。

晚上在书房，洛煜倒也问了阿厌明日下午要不要回太清山一趟，阿厌面上微红：“我临走前曾给师父留下书信，夸了海口说不闯出些名堂绝不回去。如今我身体都还没好，每天只能做些端茶递水的事，师父知道了肯定生气，说不定还要罚我。怎么也得等我有了小小成就后才能回去。”

洛煜笑叹：“不想你还有这等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