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共约白首

“阿煜，你怎么了？”少女扑闪着大眼睛， 狐疑地问道。

这声音，确确实实是阿厌没错，可为何突然换了一张脸？洛煜看着眼前娇媚动人却又十分陌生的少女，呐呐说道：“阿厌，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她透过洛煜的瞳孔，看到了小小的自己，咦？怎么不一样了？赶紧低头对着水面瞧了又瞧，她张嘴愣住，水中倒影也张嘴愣住，再摸摸自己的脸，水中之人也一样摸了摸脸。发了一会呆，才欢呼雀跃：“变回来了！变回来了！道长爷爷没有骗我，真的能变回来。”见洛煜还是痴痴傻傻地盯着她瞧，料想他受惊不小，就急急解释：“这是我娘死的那天，道长爷爷为了保护我，给我下了金石咒才变成我之前的模样，我还以为再也变不回来了。这还得……还得多亏你。”

少女嘴角扬起羞涩的甜笑。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是谓金石咒，足以证明面前少年便是对他真心真意的有情郎。

“金石咒？”洛煜喃喃自语，会施这个法术的人并不多，虽然有些名头，但他从未想过阿厌的脸会跟金石咒搭上关系。比起今晚她提出的那个莫名其妙的考验，此咒才是真正的验金石。

“那位清泉道长你也不必再找了，”洛煜分析道：“能使这样的法术，却连你师父和我都没有瞧出来，这必是一位来凡间闲游、修为极高的神仙。既然他不想你知道他真实的身份，恐怕你穷尽一生也很难找到了。”

“那我岂非永远不能报答他了？”阿厌怅然。

“他应该不图你的报答。”洛煜又将话题引过来：“你嫁给我之后，咱们就好好地在东海过日子，他若知道了，定会为你高兴。”

“要住到东海去吗？”阿厌神情很是犹豫。

“凡间不是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你跟我成亲后，自然是要随我住到东海，难不成还要我入赘太清山？”洛煜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满心憧憬着未来的幸福生活。

“这个……恐怕不行。”阿厌露出非常为难的神色。

为何不行？”洛煜细细捕捉着她的表情变化，紧张地连呼吸都要停滞：“莫非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是你师父已经给你定了亲还是他讨厌东海的人？我可以去跟他商谈。”

“都不是，”阿厌心烦意乱：“是我自己的原因。”

少年只觉得心口皆苦，拽着她的手眼巴巴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你快说啊！”

阿厌的嘴张了又张，最后才闷闷道：“是我，不会游水。”

洛煜紧盯着她，半晌才发出一阵爆笑。“你……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少女委屈地撅起嘴，自己如此苦恼，他竟还要大声嘲笑，气得转身欲走。却被身旁之人将手一拉，跌入水中灌下好几口水，待头一浮出水面，就怒目而视：“你干嘛？”

“教你游水啊。”少年仰头大笑。

上了岸，洛煜挥一挥手，两个人身上的水一滴一滴往空中飘去又转落至大水池里，转眼间身上就全干了，连沐巾都不用擦。“太厉害了，神仙都是这样的吗？”阿厌投过来崇敬的眼神，令少年很是受用。“也不是每个神仙都会的，只有使水系术法的仙人才会，以后我都教给你。”

“阿厌，今晚月色这样好，你再陪我坐一会儿可好？”今晚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长夜虽冷，但若有她在身旁，他的心便一直是火热的。

“好吧。”两人找了一块干净大石靠着。“阿煜，我觉得你今晚跟平时很不一样呢。从前你都彬彬有礼的，今天却油腔滑调，还总欺负我。”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若还是一本正经，还怎么追到媳妇？从前我是你结义兄长，现在身份变了，只会对你更加好，怎么可能欺负你？”洛煜揉了揉她的头，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阿厌转过头看着他，酸溜溜地道：“那你跟小白，就是那个晴霜，曾经也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这样。晴霜以婢女的身份侍候了我两年，有一日被夫人派来传话的人奚落，骂她是妖，勾引主人不知廉耻。我最看不惯夫人，她讨厌晴霜，那我就偏要娶晴霜为妻，还要让晴霜成仙。那时赌气的成份居多，晴霜又倾心于我，我觉得既恶心了夫人，也成全了晴霜的痴心，可谓一举两得。若是未曾遇见你，我不会知相思入骨是何滋味，若是没有你，我情愿此生青灯夜雨白发秋风。”

“那若是……若是我们成亲时又有你的好朋友或者好兄弟从中作梗，想要你把我让给他呢？”阿厌托着腮突发奇想。

“你觉得还会发生这种事吗？”洛煜气苦，伸手掰过她的头让她面朝着自己，郑重其事道：“若是有人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就先让他从我尸体上踏过。”

“别说得这么惨烈，总归我也不会跟人家走的。”这回答令她很是满意，掩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你呀，看着一根筯傻乎乎的，其实最会吃醋了！”洛煜眯着眼笑。

“我哪里吃醋了？我哪里傻了？”两人打打闹闹，都像个傻子，放着小院温暖的床铺不睡，偏要在春寒料峭的山野里吹风露宿。直至夜半，二人才倦极相依着睡去。

晨光微熹，一轮红日探首而出。“阿厌快看！”洛煜推着身边之人，阿厌睁开迷蒙睡眼，打着哈欠：“嗯，初升的朝阳确实挺好看。”

“你可知上元节那晚，我许了什么愿？”

“当然不知了，那天你都不肯告诉我。”

“我许愿从今以后每一个朝夕，都有你在身边，无论宫庭帷院，还是山野村林，一生一世共携白首。”

二人执手相看，对着红日许下白首之约。

既已有了计较，就先回了小院，一番收拾后，阿厌背着包袱同洛煜一同去了陆大娘家。陆大娘初时还以为洛公子带了哪位神仙姑娘前来，洛煜一番解释，她才相信眼前的美貌姑娘就是那个人丑心好的阿厌。“唉呀，洛公子，这事还真亏了那位清泉道长，这个比天仙还美的姑娘若不是被他藏住，早被其他小后生们捷足先登了。”

“确实如此，我衷心感谢清泉道长，希望来日有缘能同他见上一见。”洛煜含笑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契，双手奉于陆大娘：“也感谢您当年对阿厌的照顾，缪溪村的院子就拜托给陆大娘处置了。”陆大娘本不愿收，但洛煜一副不容推托的盛情，只得收了下来。

“陆大娘，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受了委屈，可以带信到太清山来，我一定赶来帮你。”阿厌依依不舍，奈何归期已到总要分离。

陆大娘擦着泪看看身边的李大爷，说道：“老李对我挺好的，我一点委屈都没有，你就放心走吧。”

阿厌握住洛煜的手，两人缓缓升空而去。陆大娘叹道：“真是一对神仙璧人，老天爷一定要保佑他们白头到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