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除夕守岁

今日阿厌就在院子里等着，两人一落地她就喜滋滋地告诉他们：“昨晚又梦见我娘了，她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跟我说地府的大人召了她去，重新核查了一番。大人查清楚了：她当时年轻无知，为情所惑，在家时也孝顺父母，如今受刑八年有多，罪孽已经消除，很快就可以重新转世，还会投胎在一个好人家。她还见到了我爹爹，爹爹一直向她陪罪忏悔。那位大人也让爹爹一道去投胎，把欠娘的债在下一世还清。”

洛煜：“如此说来还真是可喜可贺，值得举杯庆祝。”

阿厌又踌躇起来：“可你不是说梦里见到的都是反兆吗？” 洛煜不紧不慢道：“但你这梦太不寻常，有头有尾，来龙去脉都交待得十分清楚。你之前可曾有过这样的梦？”

阿厌仔细回想：“从前我也梦见过我娘，可都是乱七八糟的，很快我就忘了。可这两晚不一样，她的每句话每个动作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不就是了？定是你的孝心感动了天地，所以阎王才让判官重新彻查的。”

“可能是吧，老天真是有眼。”她眯起了笑眼，如释重负。

 全福拿出一壶酒放到桌上。阿厌奇道：“平时都不见你们喝酒，今日怎么带了壶酒来？”

洛煜道：“今天来时先去明宣城走了走，闻见一家酒肆酒香四溢，全福吵着想喝，就买了壶果酒来，这酒不醉，你也可以喝些。”全福看着自家少君，用最小的音量嘀咕着：“我什么时候吵着要喝酒了？还不是你自己想喝？”

阿厌心花怒放：“实在太巧了！正好用来庆祝我爹娘脱离苦海，重新投胎！”

 只是今日全福的胃口欠佳，只吃了三大碗米饭就放下了筷子。阿厌关切问道：“全福，你怎么了？为何才吃这么一点？”

全福眼瞅着少君，郁闷地回道：“前几日吃得太撑，伤了脾胃，现在只能少吃些养养脾胃。”

阿厌很是同情：“那是该好好养养。”

转眼就是大年三十， 洛煜主仆午后就到了，全福手上拿了很多吃食，嚷道：“幸亏我们今日早去，明宣城很多店都关了，要是再晚些，就什么都买不到了。”

洛煜还给阿厌带了件新衣：一件大红绣花衣裙，领口和袖口还镶着一圈白色貂皮。阿厌喜滋滋接过：“这衣服真好看。不过自我成仙后就不怎么怕冷了，一袭单衣就可过四季。这件冬衣我穿着倒是有些浪费。”

 “怎么会浪费？你爹娘如今已然转世，你再穿孝衣就不适合了。明日大年初一，当然要穿得喜庆点才对。”

“谢谢哥哥，那你先坐着吃些瓜子，我得去忙了。”阿厌将新衣捧进房间。

 洛煜在后面喊：“有什么粗活，尽管让全福去做。”

 整个下午，全福便被洛煜使唤得团团转。

“全福，去帮阿厌把鸡杀了。”

“全福，水缸里的水不够，快去外面挑些来。”

“全福，柴火也少了，快去劈一些。”

一阵手忙脚乱后，全福热得一身是汗，索性脱去上衣光了膀子在院子里“噼噼啪啪”劈起柴来。阿厌见他如此辛苦，很是过意不去，便过来劝：“全福，你先歇歇吧。”

全福憨憨一笑：“阿厌姑娘，我不累。”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滴下，将他的眼睛糊住，阿厌掏出丝岶帮他去擦。洛煜正坐在堂屋里喝着茶嗑着瓜子，目光移向院中时，忽然间觉得这冬日余晖竟如此刺眼。

这顿年夜饭尤为丰盛，一张方桌根本放不下，亏得有全福在，上一道菜便倾刻消灭一道，如此才算勉强摆下，三人喝着小酒说说笑笑，享受这难得的人间岁月。

晚上要守岁，阿厌早就在西屋给二人整好床铺，洛煜主仆就不必酒后再赶回东海去睡。全福守着守着，瞌睡虫就上来了，打着哈欠先回了房。

围着桌子端着酒杯，洛煜第一次聊到了他的生母：“我娘去世那年，我只有三百多岁，就跟凡间两三岁的小孩差不多大，好像那之前的每一夜，我娘和我还有我父君也总是围着一张桌子一起吃晚饭。我们也学着凡人过除夕夜，可是我每次都困得不得了，还闹着要娘唱歌哄我睡觉。她唱得真是好听，可惜后来再也听不到了。”

阿厌道：“小时候我娘也是经常唱儿歌给我听，我倒还记得一些。”她轻轻吟唱起来：“小摇床，轻轻晃，小星星、天上挂，小宝宝，要睡着，阿娘唱着摇篮曲，哄着囡囡睡觉觉。”洛煜出了一会儿神：“你唱得真好听，很像我小时候听到的。”阿厌知他思念他的娘亲，便安慰道：“我还会很多儿歌，以后可以经常唱给你听。”

“幸亏我现在有了个好妹妹。”洛煜冲她笑了笑，眼睛里带了一点潮湿。

阿厌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一定又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那就说些让他高兴点的吧：“哥哥，明天起我就不再守孝了，我想带你去太清山见见青瑶师姐，她真的又美又善良，还能干，跟你一样都是我现在最喜欢的人，她可比那个小白好多了。”

原以为哥哥听了会高兴，没想到他眉头一皱：“不必了，你那个师姐我曾在洛水城的茶楼见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阿厌大感失望：“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是小白的那样吗？可是她都跟你弟弟好了。你怎么还惦记着她？”

“小白的真名叫晴霜，我也确实因她而失意过，有人说是我冷落她，才让她和我弟弟淏玄日久生情。我承认对她不够上心，可我也曾为了她，去离恨天向太上老君求取仙丹，想让她褪去妖骨成为仙人，只是太上老君日日闭关，到最后也没要到仙丹。没想到那段时间里，她却跟淏玄花前月下暗渡陈仓。我从前是有过怨恨，可是现在只觉得幸运，晴霜真的不适合我，我喜欢的人不该是她那样的女子。”

“嗯，你能这样想就好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等以后再告诉你。”洛煜神情有些不自然，“阿厌，你要回太清山了吗？能不能再多留一段时间？我们可以一起过个上元节，还可以一起去看看陆大娘，等你回山后再出来就难了吧？”

“倒也是，那我再多住一个月好了，我其实也很舍不得你们。”

“你方才说我和你青瑶师姐是你现在最喜欢的人，那之前呢？”洛煜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最早就是我爹娘啊，后来在太清山禁地里碰到了一个大哥哥，他是我那时最喜欢的人。”阿厌陷入回忆。

“禁地？”

“是啊，那个禁地外面的石头上刻着‘太清禁地，入内者死’，不过我那时每天去一点事都没有。那里不让弟子们进去，被人知道要赶下山去的，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连青瑶师姐都还不知道呢。”

“那你明知被人发现就会被赶走，还非要去见他，他就那么重要吗？”

“可我要是不去，他就会饿死啊！他不会说话，还是个傻子，可是他真的长得很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而且他一看见我就会笑，他一笑我就感到很开心。”阿厌捧着脸回忆起每次与大哥哥见面的情景，不由自主地露出甜笑。

洛煜忽然一推酒杯，沉着脸站起身来，阿厌诧异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酒喝得有点多，先去睡了。”

“哦，那要不要我扶你啊？”阿厌有些担心。

“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