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毒酒

青鸾看着最后一封信件，上面还有暗红的血迹。

那是她自己的血，当时她收到王爷随从匆匆送来的信件，刚刚展开便被一道圣旨传唤到庭院中。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清王领军剿冠，不听劝谏、一意孤行，以至王师伤亡惨重；且居功不谦，目无尊上，谋逆之心昭然若揭，赐死！其家眷同罪，赐酒！钦此！”

一院奴仆的哀求痛苦声犹在耳畔，青鸾记得自己在听到“赐死”时便已是心中木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王爷风餐露宿急急进宫禀报，是否有吃了最后一顿饱钣？

喝下毒酒时，青鸾心中怨气冲天。她与王爷琴瑟合鸣，本就深情缱绻。王爷虽心有大志，总想为国为民做一番功绩，但毫无夺位之心！

圣上疑心忌惮，便派他出征边境。现在看来，不过是做了个局，要除掉自己的弟弟罢了。

青鸾心中悲恸，却是没有一滴眼泪。她动作轻柔地信笺叠好，细细抚平上面的褶皱，几近虔诚地将它们贴上额头，轻声叫了声“王爷”。

“叩叩”敲门声响起，青鸾将信笺折好，重新放回首饰匣子的最后一格，整理好心绪，端坐于贵妃椅。

“进来吧。”

琼枝推门走了进来，神色凝重。

“禀王妃，府中奴仆又少了两个。”

“这次少了谁？”青鸾提起了一口气。

“是膳房的刘妈和她的女儿。”

随着时光流逝，府中出现的唯一变化就是人员不断地减少，也不多，就两三年少掉一两个。

大家都已经成了鬼，为何还会消散呢？青鸾想过，也许是出不去又投不了胎，大家觉得做鬼也没意思了吧，就自己消散了。

除了那些生前心中有执念的，一些本就过着日复一日平淡生活的人，似乎对拥有漫长岁月并不十分感兴趣，对未来的生活是否会发生变化也没有一丝半毫的想法，那是人是鬼，存在或不存在就差别不大了。

“不见了也好，解脱了。”青鸾淡淡答道。

“可是王妃，刘妈不在了，这每日的吃食可就不合你心意了。”琼枝担忧地说。

“呵”，青鸾看她那皱出一脸折子的包子脸，不由得笑了。“你能尝到味儿？”

这些年，虽说还是按生前的习惯吃着美食佳肴，但却是尝不到滋味的。

“可是，别人做不出那么好看的样子来。您本就没什么乐子了，这又少了一样，奴婢替您委屈。”

“傻丫头，有什么可委屈的。”青鸾不禁伸出手去，捏了捏琼枝的小脸蛋。

“光阴是漫长，但支撑我不消散的不是这些乐子，而是我还想见王爷一面，想看看他如何了。可惜出不去。”

“是啊，出不去。到底是谁把我们关在这里的？”琼枝也陷入了惆怅中。她的执念就是照顾好王妃，王妃于她有救命再造之恩，不可不报。

青鸾回想起王爷最后一封信中所说的“不可出”，应该是想提醒她防备皇帝，可惜晚了一步。

罢了罢了，命途已定，多思无益。明日再去找找，看整个王府之中可以一丝半点的异常之处，也许能找到转机。

“琼枝，睡吧。”

一夜好眠。青鸾起身时又一次地想：做鬼也挺好的，府中事务按部就班，无需操心，每日里随心所欲，这不就是生前一直向往的日子嘛。

打开门，她照例先来到了庭院。或许是因为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呼吸停留的地方，她总是习惯每天先来呆一会儿。

青鸾边走边对照着庭院的景况，不时点点头。嗯，一切如昨：花还是开着103朵，枝头鸟儿还是只有1只，这棵枇杷树的断枝依然往东南方向垂挂着，刚好到我肩膀。

在路过凉亭前的石板时，她停了下来。略微愣了下神，又带着些期待往后退了两步——在她站的位置右侧一臂处，多了一个白色光点。

光点！！！她已太久没有见过如此耀眼又真实的光点了。在庭院里能看到太阳月亮、能看到下雨飘雪，但它们好像都被一层透明的薄膜隔离着，是落不到庭院的空气里的。

而此刻，却有了一个光点，就落在庭院的玉石板上！！

青鸾感觉自己的心又在开始跳动了。她不敢离开，使劲盯着这个光点，生怕是自己的幻觉，生怕它就这么消失了。

“琼枝！琼枝！来人！来人！”她就定在那里开始大声叫人，急切的声音在庭院里不停地回荡。

“王妃，何事？”琼枝领着两个护卫喘着气跑了过来。

“你看！你们看！”青鸾手指着那个光点，叫他们看。“这是不是个光点？是不是？”

一行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都惊住了。呆立在当场。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光点。

“王妃，请容卑职一试。”一个护卫伸出手去触碰。

“别！”青鸾喝止道，“这太危险了，换个物件先试试。”

护卫拔出腰间佩刀，伸向那个光点。在刀尖与之接触的一瞬间，一缕青烟冒起，佩刀被快速地吞噬，护卫一下子松开了手，眨眼间，佩刀消失了。

琼枝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欣喜地对着青鸾道：“王妃，这就是阳光！真的是阳光！”

青鸾内心震动，她极力克制住自己身体的微微颤动，这个光点于她而言，是脱困的希望，是走出去寻找王爷与之见面的可能。

“太好了，太好了。”青鸾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她顺着光点的位置向上抬头，也许在看不见的地方，那层透明的薄膜出现了裂痕。有一就有二，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出去了。

“琼枝，记住这个位置，看能不能做上标记。”她又回过头对两位护卫说道，“这个消息暂时不要外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混乱。凉亭这边加强巡逻，禁止其他人靠近。”

“是，王妃。”

青鸾急急回到房间，她按住自己的心口，没有心跳，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那雀跃的心情，那奔涌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