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贫穷并不是饥饿

“那公子，燕王千岁有请！”  那小艾无奈。  他不想见燕王，但是今天这个地方，这个场合，不见也说不过去。  同样的位置。  还是那个土垒的高台。  燕王惬意的坐在椅子上，手持千里镜看着海面上缓缓出现的船队。  那小艾拱手，还没说话便被燕王打断了。  “还记得当初，是程小子住持出海事宜，眼下船队回来了，程小子却回不来了。哎……”  那小艾点了点头，“是啊，再也回不去了。”  这一刻，他忘记了上下尊卑，就像是两个老朋友之间的叙旧。  燕王没有在意那小艾的语气。  他缓缓收起千里镜，转而问道：“听说你那边现在不好过？粮食都快没了，天天逼着百姓们吃鱼？”  那小艾闻言顿时乐了。  “燕王千岁，难道吃肉不好吗？”  “吃肉当然好啊，但是天天吃也不是事，总会腻的是不是？而且本王听说，这些百姓为了降低成本，炸鱼的时候连面糊都不裹。”  “倒也不怪百姓，而是炸鱼价格低廉，裹面糊有点不划算，而且麻烦，索性简略了。”  燕王哈哈大笑，“本王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听说百姓们吃肉吃腻了，要吃面。哎……真是何不食肉糜啊……”  笑过之后，燕王缓缓摇头，神情中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那小艾没有说什么。  在物资极度匮乏的时期，何不食肉糜就是贬义。  但是在物资极度充裕的时候，这就成了褒义词。  至少，也算是中性词。  “你那边不会有粮荒了吧？”  那小艾摇头，“照眼下这情形，应该不会缺粮了，而且随着渔船增加，捕鱼人增多，鱼获会远远超过人们需求，津门县的炸鱼、咸鱼、鱼干还能销售到周边各郡县，甚至销往关外、草原！”  燕王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很不错！否则，徽帮那群杂碎搅风搅雨，不知多少百姓被洗劫一空，又不知多少家庭卖儿卖女，妻离子散。”  那小艾没说话。  他现在极力的和燕王撇清关系。  不能太远，但是也不能太近。  “本王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那种增产十倍的粮食是什么模样，一旦在中原大地上推广开来，百姓们是不是再无饥馑，是不是人人饱食，富足！”  那小艾回答道：“饱食有可能，但富足永远不可能！”  “哦？为什么？”  “贫富是相对的，即便穷人全都吃饱穿暖了，也不代表他们就富裕了。他们依旧贫困，只是他们的贫困又变成了其他方面。”  “比如？”  “比如房子！比如孩子的教育！比如生病后的医疗……当权者会通过种种方式剥削他们，压榨他们，只是这种剥削和压榨更加隐蔽……更加文明……”  本打算谨言慎语的那小艾不知怎么，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燕王千岁……从商鞅变法开始，就一直在施行疲民弱民之策，使用繁重的劳动压榨百姓，让他们永远吃不饱，穿不暖，永远为了生活奔波，没有一刻钟闲暇。只有这样，老百姓才会驯服，不会没事找事！所以，即便有高产作物，也不意味着百姓们能吃饱，富足。”  燕王哈哈一笑，“有趣！本王还是头一次听说。”  “燕王千岁可听过一句话——如果吃不饱，人的烦恼只有一样，那就是吃饭；可如果吃饱了，人的烦恼就会成百上千。所以，人不能吃太饱！”  燕王点头，“本王养的有很多狗，平常喂食只能喂半饱，因为吃饱了吃撑了，它就不动弹了。特别是要出去狩猎时，这些狗都得先饿上一天，只有这样，它们才会卖力的搜寻猎物。”  这时候，海面上的船队陆续降下船帆，开始减速。  燕王突然说道：“既然百姓们永远吃不饱……对新大陆高产作物的探索还要继续吗？”  “当然要继续！”  “为什么？那不是在做无用功吗？”  那小艾缓缓说道：“如果有那些高产的作物，百姓即便再穷，好歹有一口吃的，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可如果没有那些高产的作物，官府会抢走百姓口中最后一粒粮食。”  “这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那小艾高声说道：“贫穷是贫穷，饥饿是饥饿。我们这样做或许无法消灭贫穷，但是我们能消灭饥饿。让贫穷的人也能吃饱喝足。我们或许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上限，但是我们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底线。”  燕王感慨的拈着胡须，“见到你小子之前，本王的志向始终是横扫关外，威服蛮夷，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可是见到你小子之后，本王整天开始琢磨吃穿住用。哎……老了……真是老了……”  “哈哈哈，燕王千岁，任何大成功，都是由无数小成功积累量变而成。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不懂行军打仗，所以我能做的就是粮草先行，我……”  那小艾说着说着不说了。  这会儿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怎么就嘴瓢了，把这些不该说的全说了。  燕王心情不错，拍了拍那小艾的肩膀，“那好！本王提拔你做军需官！”  “不不不，下官还是做弼马温吧。军需官不适合在下。”  军需官是什么？  类似于后勤部部长，负责后勤事物调度。  不仅仅是粮草，还有兵戈甲衣，碳火药物，帐篷被褥等。  负责方方面面，管理千头万绪。  这不是什么轻松地差事。  而且一不小心就会成为背锅侠。  “怎么不适合？本王觉得你挺适合的！行了，就这么定了！”  说完，燕王向前走去。  最前面的船已经靠岸了。  船舷上，官兵们穿着整齐的军服，排成一列向燕王行礼。  “参见燕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燕王挥手，“欢迎儿郎们回家！”  一艘又一艘大船靠岸。  船上的官兵全都穿着整齐的军服，排着整齐的队伍，喊着整齐的口号。  刚开始时，码头上还嘈杂一片，各种叫卖声，呼喊声，打闹声。  可是没多久，码头寂静一片。  只有燕王那平淡的话语——欢迎儿郎们回家……  是的，回家了！  千言万语，都比不上这一句。  与此同时，那小艾钻来钻去，不断搜寻钱柏松的位置。  可是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  “怎么？找姓钱的？”  那小艾连忙点头，“燕王千岁，您知道他在哪吗？”  燕王点头，“知道！不过，本王不告诉你！”  那小艾无语……  燕王又说道：“除非……你当本王的军需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