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面子里子一起丢

  云州，舒云府。  云无疆百无聊赖的躺在锦榻上，身下铺着一张黑白斑斓的虎皮，老虎后脑勺的部位，散落着云无疆如墨的青丝。  修长的双腿一上一下搭在一起，白生生的脚丫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这本是一幅充满野性美感的画面。  只是云无疆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令这幅画缺少了某种灵韵。  冬去春来，云无疆依旧缩在屋中，不敢走出屋子半步。  早年修行出了差池，导致身体受到反噬，受不得寒冷。  但她又喜欢阳光、微风和花香。  她总觉得屋子里太阴暗、压抑，就像一具棺椁，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现在好了，三尺之外就是花园，能近距离看到蝴蝶翩翩飞舞，却感受不到半点寒风。  今年倒是舒服了不少。  “郡主，善缘县那位公子倒是有心了，给咱们送来了这种落地式的玻璃窗，取代了之前的门窗，这要是不仔细着，都发现不了呐。”  “是啊郡主，昨天小桃进门的时候就没察觉，一头撞在上面，脑门现在还肿着呢。”  “还有这暖气，也好用。没有炭盆的烟熏火燎，也不会让人口干舌燥，当真是好用。”  “那位公子是不是专门留意着郡主，缺什么就研究什么啊？”  云无疆没好气的把书卷成筒子，在几个小侍女头顶一一敲打。  “怎么？活都干完了？书都看完了？武都练完了？闲着没事在这嚼舌根子？”  几个小侍女嘿嘿笑着向后退了退，显然已经习惯了眼前的局面。  这时候，门外一个侍女汇报道：“郡主，有客人从善缘县来，说有信件呈上。”  “哦？拿来吧！”  侍女向后看了看，说道：“那客人说不得转交，必须亲手奉上。”  云无疆闻言愣了愣。  之前跟善缘县倒是有许多书信来往，但大都是贴一张邮票即可，或者由来往的车队捎带。  还从没像眼下这样。  难道是极其重要的书信？  一个贴身侍女说道：“郡主，外人不入内院，是否要更衣去前堂会客？”  云无疆本想点头，但是身体实在虚弱得厉害，刚才说了几句话，就已经掏空了浑身精气。  于是，云无疆摇了摇头，“家中并无女眷，哪来的内院？叫他进来吧！”  侍女不禁疑惑：怎么叫没有女眷呢？郡主不就是女眷吗？难不成郡主要当家掌权？以后要是有了姑爷，就养在这深闺之中？  不多时，一个昂扬魁梧的壮汉走了进来，笨拙的拱手，刚要弯膝跪下，却听云无疆说“免了”。  “你是那家村的村民吧？我记得你，你应该是那大力吧？”  “郡主好记性，正是在下！”  倒不是云无疆记性好，而是在那家村时打听过，那小艾关系最亲密的就那么几个人。  眼前这个就是其一。  不过，之前了解的那大力木讷呆板，傻大憨粗，再看眼前之人，举止得体，谈吐优雅，神情也不卑不亢，与印象中的那大力判若两人。  “那家伙……有什么事情，让你亲自跑一趟？”  正因为认识那大力，云无疆才明白对方的重要性。  眼下那家村的建筑队伍都是由其负责，不说日理万机，至少也是陀螺一样连轴转，送信这种小事怎么会用得到他。  想到这，云无疆支起身子，声音略显颤抖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大力摇了摇头，“小艾哥什么也没说，只是交代我把这封信送达，请郡主亲自拆阅。”  云无疆顿时松了口气，心中暗道：他没事就好。  这时候，侍女走过去想要接过信件。  可那大力摇了摇头，“这封信不能直接阅览，还请郡主取一盆冷水。”  云无疆心中更加凝重，于是点了点头，让人照办。  那大力从怀中取出一个金属圆筒。  然后将圆筒浸入水盆中，好一会儿才拧动盖帽。  咕嘟咕嘟冒了几个气泡，那大力这才从圆筒中抽出一张纸。  云无疆眼尖，看到圆筒中有一些粉末浮现出来。  “磷粉？这东西遇着空气就会剧烈燃烧，然后会将信件焚毁。究竟是什么信息，让他如此慎重？”  云无疆接过信看了一眼，眉头紧锁，满脸疑惑。  紧接着，云无疆面露思索。  最终呵呵笑了起来。  “好！你回去告诉他！这门生意分他一成利！”  那大力也不多问，拱手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贴身侍女们茫然的抬起头，却见云无疆手掌紧紧握着书信，嘴角微微勾起，眼睛中绽放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郡主，可有什么喜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郡主刚才还提不起劲，现在说话都中气十足。”  “这哪是喜事不喜事，分明是人啊。”  云无疆只是笑了笑，“那小子送了我一份大礼。”  “嘻嘻？有多大？”  “郡主都说大，肯定不小吧。”  “听说那小子要攒钱娶郡主，难不成已经攒够了？”  云无疆脸上红了一下，随即扬了扬手上的书信，“如果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其中的价值，足够他娶我十次了。”  “呀？十世情缘？好浪漫……”  “郡主，今年是不是能吃席了？”  “姐妹们商量商量，随多少礼吧……”  云无疆咳了咳，双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说道：“别瞎捉摸了，去把府上的管事叫来，顺便把咱们这边几个大大小小的盐商，都请到府上。”  侍女们立刻应了一声，然后迅速散开。  很快，舒云府几个管事的一字排开跪在院中。  云无疆隔着一层玻璃说道：“最近这些年，徽帮得了势，咄咄逼人，抢了咱们不少生意。现在更是猖狂，把爪子伸到咱们云州了。我听说，咱们王府对面就开了一个徽帮的盐店？”  几个管事瞬间冷汗直流。  云州属于关陇一脉，是前朝门阀世家扎堆聚集的地方。  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今朝，关陇世家纷纷没落，晋商也一路下坡。  尤其是晋商最主要的财源——食盐生意，也被徽商侵吞的差不多了。  之前靠着底蕴，还能跟新近崛起的徽商掰掰腕子。  但是徽商抱上朝廷的大腿，再加上老王爷战死北疆，晋商无论实力还是势力都一落千丈，只能眼睁睁看着徽商在各州攻城略地。  一个管事拱手说道：“郡主，徽商势大，富庶的江南各州市场都已经落入其囊中，巴蜀有蜀道的屏障，井盐还能苟延残喘的支撑。咱们……咱们……”  云无疆接话道：“咱们也就是卖点盐给草原上的辽国，给西域的胡商，对吧？至于黄河以南，全都是徽帮的天下了。”  管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郡主，非是我等不尽心。河东郡盐湖产量有限，比不上徽帮使用的海盐，价格上也占不到便宜，我们一斤粗盐卖一百文，一斤细盐三百文，徽帮只卖咱们一半的钱，云州本地的市场已经悉数丢失。至于辽国和西域，若不是有地利之便，运费便宜，咱们怕是也比不上徽帮的盐啊。”  云无疆点头。  作为舒云府的掌控者，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地盘上发生的事情。  河东郡有盐湖，盛产食盐，民间屡有私人偷盗湖盐。  为此，官府专门围着盐湖修筑了百里长城。  可即便如此，依旧屡禁不止，每个月都要处死数名偷盗者。  可是自从徽帮的盐运到关陇之地，盐湖再也没人偷窃了。  为了让晋商再也不能翻身，徽帮宁可亏本甩卖，把盐价压到贱如泥土的程度。  舒云府守着盐湖都挣不到钱，更何况那些偷盐的。  “这天底下，杀头的买卖有人干，赔本的生意没人做！我明白……明白的……这不是你们的过错……”  听到云无疆的话，几个管事全都心痛如绞。  身为臣下不能为主上分忧，他们恨不得掏出刀子就地自裁。  “传我命令！”云无疆冷声说道：“派人去，把徽帮的货，全部买下来！不要问价钱，有多少，买多少！”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  “郡主三思啊！”  “此举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郡主，我等也可以降价，亏本卖，把他们赶出去！”  “徽帮肯定会调集更多盐运送进来，我们总不能也都吃下去吧？”  云无疆毫不在乎，“放出话！让他尽管运！有多少，我吃多少！看是我先撑不住，还是他们先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