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最有意义的事情

那小艾连忙摆手，“村长，以后隔十年八年，咱们还能检修一下，还能疏通一下水管，检查一下锅炉，这都能挣钱。而且是细水长流的。”  “嘿……老头子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小艾你脑瓜子活，会算计。”  “可是村长，咱们老那家总不能祖祖辈辈盖房子吧？”                                   村长不乐意了，“盖房子怎么了？不比种地强吗？你瞧不起盖房子吗？要不是靠着盖房子挣了第一笔钱，咱老那家哪有今天啊？”  “不不不，村长您误会了，我的意思，咱们老那家的儿孙们还可以有更好的前程。他们可以读书，跟着江秀才去考科举。可以作画，咱们茶馆里那个播放器您也看过了，动画片虽然眼下技术不成熟，但以后肯定大有可为，需要大量的画师，这一行准定能吃饱饭。还可以做工，跟着鲁柚儿学习敲敲打打。还可以……”  村长摆了摆手，“小艾啊，你说的那些，都得脑瓜子活啊，咱们老那家夯货多，机灵的少。你看看，这几百口子人，就你一个机灵的，其他都是木墩墩，榆木疙瘩。盖房子跟种地一样，不要脑瓜子，有把子力气就能吃饱饭。这是铁饭碗啊。”  那小艾终于明白村长内心最深处的焦虑是什么了。  “村长，您是不是担心其他人都发展起来了，有了生财的门路，以后咱那家村竞争不过他们，被抢了饭碗？所以您要给咱们保留一个吃饭的门路？”  “是啊，小艾啊，就算村长求你啦，这事儿上咱不能太大方了，在也得为自己考虑，为儿孙考虑，不能光想着自己一个人的名声啊。”  那小艾叹了一口气，“村长，恰恰相反，我将这些学识公布出来，让更多的人掌握这些能力，才能保障咱们那家村千秋万代。您或许不理解，我也没法向您解释，但是请您相信我——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咱们那家村，而不是为了我个人的名誉、享受。”  “小艾，我不是那个意思……”  “村长，您放心吧！”  “哎呀，老头子嘴笨，不会说话，小艾你莫要恼啊。”  “村长，有我在，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村长的一番话出乎那小艾的意料。  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敝帚自珍是每个时代都有的，哪怕上辈子，有些无良老师也会把重要知识点放在课堂外讲授，放在自己的培训班上，放在一对一的私教中，在所谓的精英班、贵族班中。  还有些师傅带徒弟，为了防止徒弟超过自己令自己没面子，或者抢了自己的饭碗让自己没饭吃，都会留一手，不到咽气儿那一天绝不会传出去，或者干脆带进棺材。  家学也好，秘技也罢，都是阻碍学术发展、知识传播、文明进步的绊脚石。  但是站在村长的角度，这么做也没有错。  他是村长，最先考虑的肯定是自己的族人，如果自己族人都吃不饱饭，活不下去，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那小艾看着自己手中的《基础土木》一书，心中很不是滋味。  “这部书传播出去，确实会涌现出很多包工头、泥瓦匠、施工队。某种程度上会跟那家村抢生意，争夺市场，但也会促进建筑行业的发展，促进各州郡的基础设施建设，自然而然会出现一大批技术成熟的施工团队，涌现出土木行业的人才，甚至天才。”  那小艾知道，华夏大地太广阔了。  想要在这片土地上修建一条横亘东西或者贯穿南北的道路，光靠一个那家村是远远不够的。  城市化，更是需要三五百年，十几代人的共同努力。  这更不是小小的那家村能够做到的。  “我不仅要编撰基础土木，还要编撰基础物理、基础化学、基础生物、基础地理等。我要着眼的是百年大计、千年大计，真的没时间去为了碎银几两消磨时间。我现在只愁没有人才传我衣钵，若真有可造之材愿意拜入我门下，我自当倾囊相授。”  不知何时，一双小手从身后探过来，一左一右按在那小艾太阳穴上。  那小艾先是浑身一紧，随即身子软了下来。  “公子，小玉都听见了。”  “我倒是没听见你的脚步。”  “公子，以后小玉在身上挂一对铃铛吧。”  “别，那样跟小狗似的。”  “人家就要像小狗一样守着公子，永远都不离开。”  那小艾笑了笑，岔开话题说道：“小玉啊，你在学堂学得怎么样？”  小玉随口回答道：“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已经学完了，小玉已经识得几千个字了，江先生都夸我聪慧。”  “不错啊，好好努力，继续学！”  “不，公子。小玉不想再学了。”  那小艾错愕了一下，“为什么？读书不好吗？”  “小玉觉得读书没用啊。”  “怎么会没用呢？”  “小玉是女孩子，不能考科举，读书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是为了识文断字，小玉已经学会了，也学够了。小玉又不需要像公子这般遣词造句做文章，再学下去有什么意义呢？小玉也不需要伺候人，更不用学习填词作诗，这书不读也罢。”  脆生生的嗓音，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隐隐中还有一丝暮气。  那小艾目瞪口呆，却也哑口无言。  在这种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女性读书非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反而还是一种罪过。  哪怕如李清照这种千古才女，满腹才华也只是用来消遣文字，于人生毫无意义。  想到这，那小艾把桌上的《基础土木》书稿递到身后。  “你看看这个如何。”  那玉衡接过去，然后仔细的读了起来，时不时地向那小艾询问一些名词，述说一些疑惑。  那小艾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随即猛然愣住。  “你看得懂？”  那玉衡“昂”了一声，抬起头说道：“每次村里人回来，我都会听他们讲故事，说工地上的事情，我平时自己也研究，琢磨这些事。这书上说的很多问题，也都是我平日里猜不透想不通拿不准的。”  “你喜欢土木？”  “原来这不是泥瓦匠，这是土木啊，公子取的名字就是不一样。”  “恩，你喜欢土木的话，我可以教你。”  “好啊好啊！公子，我愿意学！等我学会了，就能为公子分忧，帮公子做事儿了。”  那小艾心中很是欣慰。  这几个小丫头根本不知道她们真正喜欢的是什么，也根本不在乎这一点。  她们全身心都在自己身上，仿佛她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自己付出，被自己需要。   “小玉，土木很枯燥的。”  “小玉不怕枯燥！小玉可以去搬砖头，挑土块，扛木材。”  那小艾噗嗤乐了，“我才舍不得让你干那些粗活笨活，你要学就学设计，这需要绘画、几何、结构、美学、哲学、景观、园林，哦对了，还有雕刻……”  这些都是那小艾上辈子时学习过、研究过的。  一部分是校园里的，但更多是自己走入社会后向各种大师请教学习的。  那玉衡一听说要学这么多东西，而且很多东西都是从未听过的，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她更多的还是喜欢伺候公子穿衣吃饭，为公子煲汤泡茶，为公子整理书桌，收发信件。  公子闲暇的时候，就跟公子讲一些村子里的家长里短。  谁家老人头疼发热了，谁家孩子吃坏肚子了，谁家亲戚遇到什么难处了。  公子忙碌的时候，就搬一个小板凳，坐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公子的背影，等待公子的召唤。  有时候等得实在太久了，会忍不住睡过去。  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  每当这时候，那玉衡都会羞愧得无地自容。  自己分明是去伺候公子的，最后却成了公子伺候自己。  “公子，我要是跟您学土木，还能继续伺候您吗？还能服侍您穿衣吃饭吗？”  “你只用一心学习我教给你的知识，这些杂活就让其他人做吧。你的时间很宝贵，不要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  “公子……如果我学得很快，学得很好，是不是就能把节省下来的时间……做这些事情呢？”  那小艾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  眼睛里沁着一丝笑意，嘴角微微勾起。  “那得看你学的有多好，有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