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全靠一张嘴吃饭

“赏！五号间的贵宾，赏纹银百两！”

茶馆的服务生拖着长腔，撞角钉在地上不动，身子前倾着从左边扭到右边，高亢的声音就像摆头的大风扇，将全场听众都吹了一遍。

“哗！”

众人纷纷惊诧。

一时间全是桌子挪动、板凳摩擦，盆盆罐罐碰撞的声音。

“什么？打赏一百两？”

“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文铜钱，这就是十万文的打赏啊！”

“不得了不得了，说书竟然这么赚钱，我得叫我那混账儿子多读读书。”

“一夜暴富啊！”

台子上的说书人也愣住了，脑袋嗡嗡的，五感六识都逐渐降低，嘈杂的声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世间的一切都感觉不真实。

“我的天，一百两，这不是真的吧？我爹去关外一趟，进了七八车货，回来再卖上一年半载，也就挣这个数啊。我今天一天就挣了这么多？”

“不对不对，我刚才说啥了？我说了什么来着？”

酒馆的服务生双手捏着银票两边，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双手上的抖动出卖了他。

说书人生怕服务生一不小心把轻薄的银票撕成两半，于是慌忙接过来，珍惜的揣进怀里。

然后又感觉不踏实，拿出来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谨防被掉包。

“这位小哥，放心吧，不会错的，这就是那仙师给的。”

说书人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搜自己身上。

碎银子、铜钱，还有其他金豆子什么的，哗啦啦全都倒进铜锣里。

看得出，这位公子哥家境不错，身上的金银细软也不少。

说书人跟服务生说了几句，拍了拍其肩膀，然后连忙走后门跑掉了。

服务生端着铜锣，高声喊道：“大家伙尽情吃，尽情喝，今晚所有消费，都有我们赵公子买单！”

场中的听众们瞬间欢呼起来。

“盐水毛豆，再上五碟！”

“焦花生，来两盘子！”

“椒盐味的豆干子，来一盘！”

“卤蛋卤蛋，上五个卤蛋！”

刚刚付了钱的赵公子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那小艾。

“仙师，那仙师，您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尽管询问，学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赵公子也算聪明，知道那小艾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否则，以自己那些水平，哪里能受得起这种大额打赏。

十万打赏！

在整个善缘县不敢说后无来者，但肯定是前无古人。

那小艾淡淡的点了点头：“你很不错，你讲的故事也很好，以后可以继续努力。”

“多谢那仙师！”

那小艾用手指了指前方一个僻静的小巷子，和尉迟钊一马当先走了过去，赵公子不假思索，立刻跟上。

“跟我讲讲这个萨满点灯的事情吧，我很好奇。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对神神怪怪的都非常感兴趣。”

赵公子瞬间释然。

原来如此！

“那仙师，是这样的，我爹在关外有很多熟络的族长、头领，经常从他们那买药材、皮货什么的，我也经常跟他一起去，在那边住过很长时间，我们家族也有几个叔伯、堂兄弟在辽东常住，负责收货。所以对那边的事知道的多一点。”

那小艾点头，并不催促，而是静静地听故事。

“他们那边有种说法：命运就是一条长河，我们万物众生都是长河中的鱼儿，我们一辈子都只能随波逐流，而萨满可以短暂的跃出水面，从高处俯览这条河的走向。但他们只能跳其短暂的片刻，看到的也都是模糊的影像。”

那小艾继续点头，鼓励对方说下去。

“萨满有一种秘术，就是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可以通过燃灯秘术，燃烧所有，获得窥视命运的机会。这个时候，他们会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每当有萨满生命终结时，就会有络绎不绝的人过去拜会，送上牛羊财物，请其为自己占卜命运。有些人提前得到消息，老早的就守着了，一守就是几个月，甚至半年。”

那小艾笑了笑，这不就是中原的算命先生嘛。

随便一个人看了两本相术就干摆摊说自己铁口直断，一卦千金。

不说旁人，自己这个门外汉都当了几天算命先生。

那仙师的名头也是因为这个得来的。

赵公子看到那小艾发笑，顿时板起脸，“仙师，这些萨满的道行不可小觑啊，我机缘巧合见过一个萨满，他说我双手不生财，只会败坏家业。还真被他说中了，我对药材不感兴趣，而且一闻到药的味儿就昏厥，干其他的生意，干什么赔什么，读书又屡试不中，真的是双手不生财。”

那小艾笑着回答说：“手不生财，那就只能是靠嘴了。”

“对啊，那仙师，可真叫你说中了。我啊，专门给人穿针引线，搭桥铺路，做个掮客，虽然挣不多，但好歹能吃喝不愁。”

那小艾笑着指了指身后的茶馆，“说书啊！靠嘴吃饭的。”

赵公子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那仙师，您看，萨满说的准不准？”

“萨满还说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谶语吗？”

“有啊！萨满跟一个生番蛮人说，他的子孙将来会成为勇士，带着十三个兄弟，成为山里头，最大的山大王。那个生番蛮人高兴的很，赏了萨满的部落十匹好马。”

听到这话，那小艾咳了咳。

那家伙该不会是努尔哈赤的祖先吧，他们何止是最大的山大王啊，都入主中原了。

这些萨满稀奇古怪的话语，乍一听就像是算命先生瞎叨叨，什么将来必定黄袍加身，出门车来车往，每餐大鱼大肉，结果呢，就是个送外卖的。

但是听在那小艾耳中，很多事都能与未来一一吻合。

就像拼图一样。

单独看其中的一个碎片，可能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是对于那小艾这种从后世来的，见识过完整图画的人来说，这些碎片就有了非同寻常的意义。

那小艾深吸一口气，问道：“萨满点灯之后，能活多久？”

赵公子挠了挠头，“有的活不过当晚，有的三五天，也有十天半个月的。我听那些人说，一来是看萨满的道行，道行越高，时间就越长，二来是看他们剩余的寿元。点灯秘法就是把仅存的寿命一口气燃烧，剩余的寿命越长，时间也就越久。”

那小艾心中一颤。

“最长……多久？”

“我听他们说，有一个年轻的萨满，他们部落招了强敌，覆灭之际，萨满点灯占卜，然后找到了解脱的方法，反过来覆灭了敌人。那个萨满最后也就活了百日。这也是最长的时间。”

“诸葛武侯不是说七星续命，可以延寿十二载吗？”

“嗨，仙师，诸葛武侯那可是神仙人物，用的也是上古秘法，萨满哪能跟他比啊，您说是不是？”

那小艾没说话。

他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耶律觉从大辽出发时，就已经使用了这个秘法，所以她才能窥见未来。

这一路，是不归路。

是她自己的不归路，也是她们辽国的不归路。

她所做的，不过是竭力挣扎，想要在绝境中找寻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是幸运的。

因为，她找到了！

她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希望。

她也在大雪中看到了未来。

只是不知，她会出现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