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黄昏祭祖

“爹，你说什么？这么多年，走出去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人回来过吗？”方圆震惊地望向父亲。

黄昏，坟前。

沉浸在惊喜与兴奋中的方圆，借着纸钱燃烧时的光亮，看到的却是父亲那难掩哀伤的面容。

父亲一边用烟袋锅子搅动着燃烧着的纸钱，一边叹了口气说：“说一个也没回来过，那也不对！貂德贵就回来了！”

这么多年，那么多出去修行的，难道就回来了个貂德贵？方圆正暗自疑惑的时候，父亲又慢悠悠地说：“对了，还有一个——貂德贵的女儿——貂锦儿也回来了。”

“什么？不可能吧？”

“再有，就是像你爹我这样的！”说到这里，方圆他爹用手指了指自己，嘴角一扯，自嘲地一笑，“当年，你爹我，在咱们彩塘镇测的时候，那还是淡蓝色呢。人人都说我是几十年不遇的天才。可是，结果呢，进了汴州城，用那里的测灵石一测，你爹我呀，就变成了个废柴——无色。”

“啊？怎么会这样呢？这灵骨颜色怎么还会变呢？”方圆一听这话，有些着急了，赶忙追问着说。

“倒不是说，人的灵骨颜色会发生什么变化。毕竟这些都是娘胎里带的，怎么能变呢？”

方圆他爹往正燃烧着的火里扔了些烟丝，也给自己装了袋烟，借着有些微弱了的火堆，把烟点着，这才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今个在打谷场看到的那个测灵石，你是不是觉着还挺大？”

“对呀，爹爹！”这时，跪在一旁的妹妹方芳，有些稚气地说：“它跟山一样高，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好小好小，都吓坏我啦！”

“哈哈！”一家人都被她稚气的童音逗笑了。

“那测灵石，虽说没有山那么高，可总也有屋脊那么高了吧？可就算这样，在汴州城的那座测灵石面前，照样是不够看！”

说到这里，当爹的还卖起了关子，慢悠悠地吐了口烟圈，这才继续说：“那石头比貂家的小楼还要高，还跟透明似的，明晃晃的。听说下头还连着灵脉呢！”

“爹，照你这么说，这测灵石准不准，还跟体积大小、质地好坏、有无灵脉相连有关？”

“对！是这么个意思！”

“那……那照这么说，我和妹妹的资质好坏，这还不一定呢？”

“不不不！这大的测灵石和小的测灵石，测出来的结果，确实会有差异，但是，通常相差并不大。一般而言，被挑选上之后，又被送回来的，都是黄色这种级别的孩子。像你爹这种，从淡蓝一下子变成无色，差别那么大的，也确实很少见！”

随后，一家人在灰烬飘舞的坟前，向着祖坟叩头行礼。父母又说了一通求祖宗保佑的言语，这才起身。

正当一家人要走的时候，当爹的叫住了方圆，说是父子俩单独聊一聊。

等到母亲带着妹妹走远了，父亲这才递给他一粒果子说：“拿着！吞下去！”

方圆一愣，看着这个跟羊屎蛋似的东西，感觉很像前世见过的柏树果，忍不住问道：“爹，这是啥呀？”

“你先别问！先吃下去！”

方圆先是心头一紧：难不成他已经觉察出我不是他儿子啦？要用这个小果子毒死我？

这时，当爹的又提醒道：“别嚼！味道不好吃！直接吞下去就行啦！”

看着眼前这个朴实的庄稼汉，从他殷切的目光里，方圆看出了希冀。于是，方圆不再迟疑，往嘴里一扔，眼睛一闭就吞了下去。

看儿子吞下去了，当爹的这才慢悠悠地走到祖坟旁边的一棵小树旁说：“这棵树，是柏树，很普通的那种柏树。我们这里的人，喜欢把它种在祖坟边上，这时候，我们会叫它祖荫柏。大家都希望这样叫，能让它有些灵性，好庇佑子孙。”

这时，父亲一边带头往家走，一边继续说道：“这是咱们这里的习俗。每逢大事，当我们希望获得祖宗保佑的时候，我们就会来这里祭祀祖先，向祖宗祈求保佑！然后，比较灵验的祖荫柏上就会结出果实，把果子吃了，就能得到祖先的庇佑！”

“啊？那……那咋不给妹妹也吃一颗呢？”方圆先是一惊，随后疑惑地问道。

“因为这次祖荫柏上只结了一颗果子！”

“啊？只有一颗？那怎么不给妹妹呢？她还小……”

“儿子，我知道你们感情深厚，希望妹妹能够过得好！可是，我问你：你觉得，你妹妹她这么小，就一个人进入到仙家宗门修行，这真的是好事吗？”

方圆一愣，随即脱口而出：“妹妹还小，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这么早就一个人在外，是有点让人放心不下！”

“是啊，我倒是希望，她能跟你爹我当年一样，再次测试的时候，成了个无色，然后就又被送回我身边来。这样一来，虽然没能修行，却也可以平安顺遂！”

“爹，这有啥难的！等妹妹测试完了之后，咱们先不让她上山修行不就完了吗？”

“圆儿，那能是你说不去就不去的吗？一个人的灵骨，十岁时开始初步成型，男孩十五岁、女孩十三岁，这灵骨就会基本定型了。如果在这期间，孩子没能及时地吸收灵气、进行修行，那他这辈子，也就再也别想修行啦！难道你想眼睁睁地断了你妹妹修行长生的机会？”

听了这话，方圆一下子陷入了沉默。长生，多么大的诱惑？哪一个爱子女的父母会舍得断送孩子修行长生的大好前程呢？

黑暗的夜里，两个男人陷入了沉默。

只有父亲的烟袋锅子，在这漆黑的夜里忽明忽暗，在昭示着：这里有人。

这时，方圆才突然意识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月亮。在前身的记忆里努力搜索，竟然依旧没有发现有关月亮的任何记忆。

抬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方圆忍不住怀疑：难道这个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月亮？

“哎呀，对了，爹！”都快走到家了，方圆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脱口问道，“爹，这么多年来，那么多人去修行，难道就只有貂家妇女回来了吗？难道其他人从此就杳无音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