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丢魂

“是翠玲家！”

年轻人立刻丢下我们转头跑走。

翠玲是我们这十里八乡有名的漂亮寡妇，她男人死的早，她一个人起早贪黑的拉扯家里的两个娃娃长大，平时为了娃娃的学费也没少用身体去交易，这都是大家伙心知肚明的。

“孙儿。”

奶奶扭头摸了摸我的头，“你要记住，你是人，人都是要互相帮助的……你在这里等着奶奶吧，左眼的布千万不能摘掉！答应奶奶！”

我点点头，看着奶奶匆匆往翠玲家赶去。

等着？不，万一奶奶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看了看四周，立刻跟了上去。

翠玲家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波村民看热闹，他们看不到的是，就在他们身后的路上，一群面容惨白的虚影正在拥挤着慢慢前进。

我从一旁的院墙缺口翻进院子里，借着月色躲到窗下听着里面的动静。

“啊啊！救我！救救我！”

“这……这是咋了？黄婆您知道吗？”

刚刚还赶我们走，这会就又尊敬上了？

我冷哼一声，小心翼翼的探出半边脑袋去看个仔细。

屋子里亮着昏黄的灯光，翠玲躺在床上疯狂翻滚，口中不停的叫着“好疼好痛”，奶奶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碗小米和干净的白布念念有词。

“不怕了，回来了，魂归，人归，回家……回家……”

白布蒙着碗在翠玲头上绕圈圈，等奶奶把白布掀开一看，满满一碗小米已经凭空消失了一大半。

“糟了。”奶奶眉头紧锁着，看样子是很棘手。

村长披着外衣匆匆赶来，他焦急的道：“怎么了这是？”

“魂丢了。”

奶奶叹了口气，“喊不回来。”

看了一眼翠玲神志不清的模样，村长脸色一白：“魂丢了……我家小牛也是一直昏昏沉沉的喊疼，他魂也丢了？我……我还以为是发烧。”

“这。”

奶奶看样子很是难办，“难道魂被勾了？这可如何是好？”

魂丢了？

魂丢了该咋办？

我挠了挠后脑勺，这时，我分明看到屋里有一个白影飘过，似乎是想靠近翠玲。

“奶！那有东西！”

我不管不顾的站起来大喊。

奶奶似乎也注意到了异常，立刻抓起碗里的小米朝着床边打了过去。

只见小米所滚落之处飞溅起阵阵青烟，那白影惨叫着在屋中横冲直撞，狼狈的逃走了。

“你怎么在这？”

村长见我在这，瞪大了眼指着我的鼻子下意识就想骂。

“是我孙儿救了翠玲一命。”奶奶轻飘飘的开口，“刚刚有孤魂想抢翠玲的身体，若不是我孙儿反应快，翠玲恐怕就被那无根野鬼抢去了身子。”

村长肉眼凡胎看不见鬼魂，但他也确实看到了刚刚青烟，当即变了脸色对奶奶恭敬的道：“黄婆，这事还得求您出手啊……”

“不管他们！”

我骂骂咧咧的翻过窗户跳进屋子，“奶，就是他们想赶咱们走的，咱们就走！不管他们！”

奶奶没有说话，看样子好像是默许了我说的话。

村长赶紧赔笑道：“威儿啊，乡里乡亲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街坊邻居出事吧，再说了……这事是叔做的不对，这样吧，等这事完了，威儿你以后上学的钱叔全包了！”

学费和学杂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更别说我还想考个好大学，上大学的钱对我家来说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我心中一动，对这群见风使舵的家伙我没什么好感，但是要能减轻奶奶的压力，也不是不可以帮帮他们，就当明码标价的交易了。

“孙儿。”

奶奶转头看我，“你说呢？”

她把决定权交给我了吗？

我有些受宠若惊，面上已经冷着道：“奶，咱们帮一下吧，村长你要是敢骗我们，以后再出事就别来找我奶了！”

村长连连点头：“不会不会！那……先去我家给我家小牛看看？”

“先给翠玲看。”

奶奶在翠玲床边坐下。

只见她从后脑的发髻里抽搐一根有些黯淡的银簪子，一手按住翠玲的肩膀，另一手拿着簪子在翠玲的灵台、双肩各扎了一针，轻轻那么一挤，就有黑红的浓稠血液从针孔里流出来。

“孙儿。”奶奶头也不抬的喊我，“你去房顶上喊你翠玲嫂的名，有谁答应都不要管，一直喊就行了。”

“好。”

我拔腿就想往外跑，奶奶不忘再嘱咐一句：“无论如何都不要把你左眼的布给拆了！”

那是必然，奶奶的话我一定会听。

我麻利的爬上房顶，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淡淡的白雾笼罩着村子，除了零星的活人，满大街都是那沉默压抑的人影。

我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翠玲！翠玲！”

还没喊两声，我就听到远处有个脆生生的女音答应了下来：“诶~在这呢！”

俏皮的尾音还有千娇百媚的语调，是翠玲嫂。

我刚想回应两句，突然想起奶奶跟我交代的事，立马摇摇头继续扯着嗓子喊。

“翠玲！”

“我在这啊。”

“我在这呢！”

“你怎么不理人啊？”

回应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几乎每一个听上去都和真在的翠玲嫂子一模一样，但我不敢听下来，继续咬牙大喊。

那些声音一开始还在温温柔柔的回应着，后面逐渐变得烦躁不耐烦，直至变成了哭喊哀嚎，四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哭声、怨声，听的我起了一身冷汗。

“翠玲！”

我的嗓子都快喊哑了。

这时，下面传来一声格外清晰的应答：“我回来了。”

这次跟之前那些轻飘飘的回答完全不一样，好像是真的。

我赶紧趴在栏杆边看下去。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大爷站在院子里，他浑身都泛着诡异的铁青色，一双黑漆漆的空洞眼睛看着我所在的方向，他咧嘴笑了，一口歪歪扭扭的黄牙看得人直犯恶心。

他开口，娇滴滴的女声随之响起：“我回来了。”

 我大气也不敢出，僵硬的挪开视线继续喊：“翠玲！翠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