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琅琊混混

早晨的临海小镇总是飘满鱼市的咸腥味，夏天的海风总是带着清爽的利落劲儿抚慰着这些满身疲惫的渔夫们，一身汗臭的男人们一边享受着这难得的凉意，一边熟练的穿着各自的渔获，新的一天开始了，渔夫们需要抓紧时间去早市上赶一波鲜货买卖。

集市上的人流很杂，到处都是指挥卸货拉货的大声吆喝声，还有一群衣衫破烂的小叫花们在盯着人来人往的泥地准备捡漏，因为忙乱的货郎们手中总有一些零散的货物会掉下来。领头的孩子有着一双机灵的大眼睛，他叫五成，总是会在丰繁复杂的泥地里发现食物的踪迹，然后带着一群乞儿一拥而上。

五成是个孤儿，五岁时生了一场大病烧伤了脑子，导致之前的记忆只有一些残缺片段，依稀记得自己出生在城西，父母双亡，从小混百家饭长大，父亲以前似乎是做珠宝买卖的。那年五成生病时，家里的生意失败，五成只记得那时父母常常愁容满面，再后来家宅竟意外失火，所有亲近的人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

五成长大后才知道，自己出生的地方名叫琅琊郡，因为这地方是徐福东渡时的出海之地，所以留下了很多长生不老药的传说，这些奇异的故事吸引了很多人来到这里，一定程度上也使这里的往来交易也越发的繁荣起来。五成现在是城西烂碗帮的“带头大哥”，这个帮派是由附近两条街的乞儿组成的，虽然没有正常帮派的势力，但是好在帮中乞儿很多，名声不小。

帮派驻地在东城门口处的草台子底下，草台子是东城这边的一个戏班搭起来的，红胶泥封了四边，里面错落地撑着几个老树墩子，上面搭着大大的两扇门板，盖着厚厚的茅草，能容纳十几个孩子窝在里面睡觉。草台子只在每年的初一十五赶会时用用，平时也就闲置了。由于地处西四胡同这个西城有名的贫民区，每年赶场唱戏的机会其实不多，后来戏班搬离去了外地，五成瞅准机会占了这个地方。四周的几个乞儿羡慕这块遮风挡雨的宝地，但碍于五成生来骨架宽大，看上去颇不好对付，便纷纷打消了争夺的念头，一起奉了五成为头领，就这样人口便慢慢多了起来，倒也没什么人来寻晦气。

天气好的时候五成愿意带着乞儿们去东街上转转，街边的小食摊特别多，这些小商贩跟五成都很熟络，因为跟他混的五六个乞儿为这些小摊贩们摆平过几次立棍事件，所以作为回报，摊贩们对这些孩子的施舍都很慷慨。临近午时，满大街膨胀着扑鼻的香味，有炒饭香，板栗香，酒菜香，各种味道应有尽有。每当这时候五成就会闭上眼睛站在街边用力深深的吸一口气，仿佛能把人间的好味道全吸到鼻子里去。

“白雁鸣，龟背平，南郡城中可长生”乞儿们的歌声回荡在正午的阳光下，五成砸吧着嘴似乎嚼着什么，突然，只听“砰”一声巨响，街心处天香楼上的窗户破开了一个大洞，扑通掉下一个人来，蒙眼一瞧，是个打扮邋遢的老头，仔细看时，才发现原来是一直接济自己的赵老伯。老人的双腿怪异的扭曲着，像是被人打折了一样，脊背弯成了一个半圆，似乎在忍受很剧烈的疼痛。

五成被吓的跳了起来，街上的人们哗的一下子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敢靠近这边。老头躺在地上，痛苦的抽着气，头上一层密密的汗珠，似乎动不了了。五成快速走过去扶起老头，谁承想，老头竟费力的背向五成，似乎不愿让他靠近。老头怀里死死的抱着一个油乎乎的食盒，从一个边角上往对面斜斜的裂了一个大口子，里面放着一个破损的牛皮纸包，依稀能够看到里面还有一些白玉残片，整个纸包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泥地上撒着食盒中掉出的四五个烧饼，热腾腾的冒着气，像是刚刚出炉的。这种事情在城西实在太频繁，老城区治安不好，周遭的住户对这种事情早已经见怪不怪。

五成眼睛红红的看着酒楼二层的破洞，楼内的丝竹声已经开始继续缠绵，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一段幻觉。门口两个膀大腰圆的伙计早就被掌柜的叫进去交代着什么，不一会儿又溜溜的冲出来，较胖的那个伙计一句话也不说，上前便左右开弓猛地删了五成两巴掌，迫退五成后抡起一只手挡开他扶着老人的右手，另一只手抢过那个盒子夹在腋下。紧跟着从腰后扯出一根麻绳，绑了老人就走。

“杀人了，杀人了，杀人抛尸了，快来人啊”五成的脸颊高高肿起，头晕眼花，他记挂着那个老人，便肿着眼冲了过去，拦在路中间，怒视两个伙计，大喝一声：“放人！”

两个伙计中有个疤脸瘦子，先前便顾忌着围观路人人数较多，不便出手，已是耐着性子忍了很久，现在见这小子再三纠缠，身无武功，却如此胆大，心中虽然稍有疑虑，一股无名火却是再也压不住了，“这小鬼定是有靠山在附近指使，我比划几个招式，唬唬这个小鬼，谅那身后之人必会现身。”思虑稍定，便抽出腰间短刃，喝道：“小屁孩，是谁放你出来搅扰大爷的闲事？老子要去送这老家伙一程，你滚不滚？”说罢便挥舞刀锋，似乎马上就要砍下来一样。

五成梗着脖子一步没退，说道：“这老伯是好人，你们这些坏人欺负他，我当然要帮好人，你要砍就砍，我肯定不躲开。”偷听说书的经历让他秉承着一贯的正义，那些评书故事里必然有正邪黑白好人坏人，在五成的心中，帮好人打坏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瘦伙计见对方竟然敢呵斥自己，更加冒火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我是坏人？你认识他吗？”

五成道：“赵伯平时经常接济我们穷苦孩子，当然是大大的好人，今日却被你们从二楼扔下，还被你们抢走财物，难道你们不是坏人吗？”说罢便转过身去，伸手要解开那根麻绳。

那胖伙计反手出掌，啪的一声，五成的脸上似乎被抽烂了一样，血琳琳的留下五个手指印，一时天旋地转，几乎就要摔倒了。疤脸在他身边，眼睛滴溜溜的在人群中扫视着，一只手有意无意的压着刀柄，看样子准备随时暴起。

这五成确实不知天高地厚，小时候的他被放火犯烧空了他和他周围的一切，他没出来与其搏斗一来他人小力微，二来他已经被火焰浓烟熏蒙了脑袋，否则说不定他当时就要出来跟歹徒拼命，至于说会不会危及生命，他压根就没这个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