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家六口都可怜

少爷？

程玉夏想到那个乡绅少爷打扮的少年。

她问程大丫是不是他，程大丫高兴地点头说是。

“少爷住在庄子上，姓尹。

“他是前段时间搬来的，庄子安静，他在庄子里念书。

“……”

程大丫跟程玉夏说起少爷的来历，脸色微红：

“别人说，少爷是会纳妾的。

“给少爷当小妾，能穿金戴银，不怕挨饿，不怕受冻，我想当少爷的妾。

“不过，我是乡下丫头，少爷可能看不上我。

“当丫鬟也能吃饱、穿暖，我想当丫鬟。”

她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明明白白地写在稚嫩的小脸上。

可程玉夏看在眼中，只觉得难受。

程玉夏牵着程大丫的手，说：

“姐姐，不要当丫鬟。

“丫鬟是贱籍，为奴作婢，你将失去自由，而且未必能吃饱穿暖。

“你当妾，也会失去自由，也不能一辈子吃饱穿暖。”

程大丫茫然了：“那我要做什么？”

程玉夏把镰刀递给她，说道：“我们努力种田，将来发家致富，就能买地当地主，或者买铺子当老板。我们挺直腰赚钱，凭劳动谋生，用不着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做地主？做老板？

程大丫握着镰刀的刀柄，若有所思。

升高的体温下降了，程玉夏不是很难受了，有闲心观察环境。

她住的这个房间很小，大约七八平方。

除了身下这张木板铺的小床，唯一的家具便是一个破箱子，箱子上放着一个针线篮子，箱子里是衣物被褥等东西。

古代人聚族而居，宗族权力很大，大家长就像土皇帝。

像程家这样的家庭，财富掌握在程老头手里，儿孙们不可以有私财，嫁进来的儿媳倒是能带着嫁妆。

不过，媳妇到底是外来人，嫁妆被夫家侵占的事时有发生。

当初张宝娟嫁给程家二儿子程多田，娘家为她置办了床、柜、桌椅、箱等物件。

过不了几年，张宝娟的新床被换成了旧床，新柜子、新箱子也被换成旧东西，桌椅搬到厅里变成公共用品。

张宝娟在程家是弱势的。

程多田呢？

老婆的嫁妆他护不住，女儿的性命他也保不住，指望他不如指望自己。

程玉夏盘算一番，又叹了口气。

唉。

这个家庭一穷二白，创业必须从零开始，可真够难的。

她还有点头晕，复躺下来，老实休息。

此时是夏秋之交，天还热着，地里有活要干，爹、大哥都去干活了，不在家里。

娘本来是要下地的，担忧生病的程玉夏，就没有去。

程大丫则是听说李家要拿她妹妹去配阴婚，丢下农活从地里回来，免得妹妹被李家的人带走。

程玉夏没死，还见了阎王，被阎王送回人间，阴婚是配不成了。

李家人问程老头和赵氏讨回阴婚聘礼，头也不回地离开程家，回李家交差。

大厅内，程老头拿着水烟筒抽烟，脸色阴沉。

配阴婚的聘礼是十两银子，李家给了二两，余下八两在阴婚配好之后给。

结果，银子还没摸热，就被讨回去。

这叫程老头如何甘心？

该死的臭丫头。

要她死她偏偏不死，太不孝了。

赵氏比老公还要不高兴，拉着脸往姐妹俩的房间里看了看，叫道：

“眨眨眼，大半天就没了。

“猪草没割，柴没打，啥事也没干成。

“老程家倒大霉，养了几个光吃饭不干活的懒丫头，真是前世造了孽！

“呵呵，乡下人皮子糙，老程家却有个大小姐，病了便下不了床，要娘和姐姐伺候，也不怕天打雷劈的……”

她想赶程大丫和张宝娟出门干活。

程大丫听到了当没听到。

张宝娟脸皮薄，走进房间，打算叮嘱程大丫一声，再去干活。

程大丫却提着镰刀走到厅里，重重地一刀砍在八仙桌上，眉目间充满戾气：

“我爹娘天天干活，没歇过！

“妹妹生病，娘留在家里照顾她，还不是怕妹妹一不小心被害了！

“地主对待长工短工，都没有像你们对待我爹娘这样刻薄，你们到底是地主呢？还是我的爷爷奶奶？”

八仙桌多了道口子，程老头心疼得吸气：“败家丫头！”

赵氏操起棍子要打程大丫。

程大丫拔出镰刀，举着镰刀逼近赵氏。

赵氏吓得后退，色厉内荏地叫嚣道：

“你想干嘛？

“我是你的奶奶！

“程大丫，你要杀奶奶不成？

“快把刀子放下，奶奶是你的亲奶奶，怎么会害你妹妹！”

程大丫用镰刀指着她，道：“妹妹要喝米粥！妹妹身子虚弱，要杀一只鸡炖汤，补身体，奶奶去帮我抓一只老母鸡，我来杀。”

镰刀锋利，赵氏害怕，又不舍得杀鸡给程玉夏吃，说：“我煮鸡蛋给你的妹妹吃……”

程大丫：“给我一篮子鸡蛋，可以不杀鸡。”

赵氏登时横眉怒目，嚷嚷道：

“一篮子鸡蛋？死丫头，你想上天吗？

“一只母鸡一天下一只蛋，你想要一篮子鸡蛋，也不怕吃死你！”

程大丫挥舞镰刀上前，把赵氏逼得贴墙，问：“你给不给？”

一篮子鸡蛋和一只鸡，任选其一。

赵氏选鸡蛋，压抑着憎恨，说：“给，我给……”

翻了天了！

程大丫一个孙女，这么大的胆子，敢拿镰刀威胁奶奶！

瞥见程大丫身后的儿媳张宝娟，赵氏瞪眼睛，暗示张宝娟拉住程大丫。

张宝娟不负她所望，果然拉住程大丫。

殊不知程大丫转过身就是一镰刀，把张宝娟唬得跳起来。

程大丫道：“娘，别捣乱。”

“孽障！拿着刀吓唬奶奶，还差点伤了亲娘！”赵氏怒声骂道。

“早知道你这般凶恶，你生下来那天我就该把你扔在尿桶里溺死！”

她不舍得给一篮子鸡蛋，又畏惧程大丫发疯，骂骂咧咧地去取了七八个鸡蛋。

程大丫不满。

赵氏骂得更恶毒，不情不愿地多拿了几个鸡蛋给她。

中午，程玉夏吃到了蒸得嫩嫩的鸡蛋羹。

她爹程多田回来了。

她哥程树带着五岁的弟弟程海回来了。

程玉夏没跟程多田打招呼，叫弟弟：“小海，你过来，姐姐给你吃鸡蛋羹。”

程海瘦瘦小小，像一根豆芽菜。

程树没有好到哪里去，十四岁的少年人，身高不到一米五，脸上颧骨凸出，面有菜色。

兄弟俩吃不好，程玉夏和程大丫两姐妹更是瘦。

程海皮肤白，小脸洗得干干净净，眼睛显得尤其大，如果胖一点，准是个萌娃。

他吃了一口鸡蛋羹，还想吃。

可是他不肯吃：“姐姐生病，姐姐吃。我没有生病，我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