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车厢独处

    兰心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秦风，火车上忽明忽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映射出斑驳的光影。这样一个小小的车厢里，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静静地坐着，桌子上的水杯冒着氤氲的热气，空气中也似乎弥漫着一种别样的情绪。秦风沉默时总是透着一股冷漠和疏离，但在兰心的眼里他更像是一个外表冷酷却爱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周身散发着一种魔力，同时具有一种可以吸引同道中人舍命相随的王者气度。

小小女子，总是会对心目中的英雄人物无比崇拜，在脑海中为他增添许多魔幻色彩，也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便开始沉浸在自我陶醉的美梦中，一时间竟忘却了自己此行的诸多烦恼，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吧！像《牡丹亭》中所描述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提到爱情，兰心自然而然联想到母亲之前常念的这句唱词，但此刻的她尚不能理解那种情到极致拋生忘死的境界，她所体会到的不过是少女初尝情滋味时的憧憬与期待。然而在这乱世之中，这份情最终又会如何？谁又能预料的到呢？

    然而此时的秦风却无暇顾及儿女情长之事，只一心在想着爆炸事件后牵扯出的一系列人和事，舅舅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不得不说，咱们的秦二爷的确是在任何时候都把专心干事业放在首位，包括如此的……良辰美景，美酒佳人，统统可以视若无睹。

兰心看了下表，离到苏州还有四个多小时，便开口找话题:“二爷，看你一直沉默不语，是有什么烦心事吗？”秦风听到兰心的话回过神来，想了想，问道:“兰心，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原本一直对你关怀备至的亲人竟然是站在你对立面的敌人，你该如何自处？”兰心听到他有此一问，迅速猜到他必是发现了些什么。

兰心笑了笑，说道:“其实在我小的时候我舅舅对我还是很疼爱的，我还记得他带着我到河边捉鱼，背着我让我骑大马，在我刚离开父亲身边的日子里，他给了我父亲一样的关怀，填补了我父爱的空缺。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概是初家日渐强盛，大概是母亲猝然离世，大概是舅母的不断挑唆，他开始越来越在乎金钱而忽视亲情，越来越担心自己的财富会流入我这个‘外人’之手，越来越容不下我，甚至在舅母蓄意谋害我时竟然充耳不闻！一开始我也会难过，会怨恨，到后来便想明白了:人生于世，能最终陪你同行的，只有自己。有些人注定是你生命中的过客，或许在某段路程与你并肩同行，但迟早会因为人性，欲望，利益，目标等等的分歧最终与你分道扬镳，甚或成为彼此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最终那些最初相伴的美好怕也早已丝毫不剩了！”

    秦风听到兰心这一番话，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心疼来。她小小年纪便失去父母，这些年到底经历了多少的人情冷暖？尤其是被自己所在意的亲人伤到，内心又经历过怎样的痛苦挣扎？如果可以，谁不想亲人和善，举家和睦，被捧在手心，被疼爱被珍视？秦风想着兰心这些年的经历，第一次开始动摇，陈锦年当年为了禁烟宁愿忍受与妻女分离，到底是对是错？倘若他选择放弃而与妻女相守，那么他们一家三口的命运是不是都会因此改变？为着那贪腐成风的政府和炎凉的世道，那样的坚守当真值得吗？

思及此，秦风叹了口气，说道:“利益至上，这大概就是人性吧！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大家立场不同，若真到了要一较高下的那一天，我想我也必然不会心慈手软！”两人一开口便聊到这样的话题，难免使气氛显得沉重。难得两人有这样安静的独处的时刻，兰心想想还是应该谈点开心的话题，便笑了笑，说道:“二爷，咱们别聊这个了。不如，你也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吧？我很好奇这样有魅力的二爷是如何长成的？”她说完这话，身体前倾，伏在面前的桌子上，双手托腮，用那双满是崇拜之意的眼眸注视着秦风，做足了一副要开始听故事的架势。

看着这丫头满脸期待地等着自己开口，秦风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有时候被人认可和崇拜的感觉真的是可以极大的满足人的虚荣心，那心情就仿佛是遇到春风拂面时还夹杂着一阵桃花香，令人身心无比愉悦。这也是为什么男人通常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子的原因，因为相处时那种保护欲和成就感足以令他们自己忘乎所以了。也正因为他们喜欢这种感觉，便连带着喜欢那给他们制造出这种感觉的小鸟依人的女子了！

而秦风喜欢兰心，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兰心在他面前展现出小鸟依人的一面，而是他真正的欣赏她，了解她，她的聪慧和通透使得他与她之间达到了灵魂深处的共鸣。所以，不管是兰心的哪一面，他都喜欢，并想要去更深入了解她，探索她更多的特质，发现她更多的可爱之处。同时，他也想让兰心发现自己更多的一面，想要她更多地去了解自己，去发现自己更多的可爱之处。秦风不由地想到了孔雀用开屏吸引异性的方法，再联想到自己，不禁自嘲地笑出了声。

他轻咳了一下，说道:“我嘛，自小在上海长大，怎么说呢，混世魔王一个吧！”兰心一听这话更是来了兴致，催着他继续给自己讲故事。秦风继续说道:“我自小是在上海长大的，父亲原本是宁波人，青年时期便和我舅舅一起来上海闯荡，起初是在码头做苦力，后来逐渐的开始拉帮结派，争地盘，抢生意，混了几年之后竟小有成就，后来便把母亲和大哥接到上海定居。我出生时秦家风头正盛，那些年父亲靠着走私，抢夺，贩卖烟土这个勾当在众多帮派之中混得是如鱼得水。我自小家境优越，崇尚江湖义气，偏爱打抱不平，因此没少惹是生非。还记得十几岁时逃学出来在街上瞎晃，正巧碰上一个小女孩被人贩子拐骗，于是我就跟人贩子大打出手，结果……”

“结果怎么样？”兰心好奇地问，心里想着二爷必是将人揍的落花流水。不料，秦风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结果小女孩最终被及时赶来的警察救下了，但我却被几个人围起来暴揍一顿，惨兮兮地在床上躺了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