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逢

    “号外，号外！上海警署再次破获重大烟土走私案，百姓人心振奋，政府有望重获口碑！”“号外，号外！苏州一初姓女子千里寻恩人，该人与秦氏二爷同名，疑似又一桃色新闻！”“号外，号外！号外，号外！”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大地上，大街小巷里已经响彻了年轻报童的叫喊声。随着这此起彼伏的卖报声，上海街头逐渐热闹起来了，早餐店热气腾腾的炊烟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电车沿着固定的轨道行驶着，每到一站就发出“叮叮当当”的铃声；偶尔一两辆轿车经过，按着喇叭催促着行人；商店，理发店，药房的老板们不急不缓的纷纷开门营业了；三三两两结伴骑车上学的女学生，形色匆匆的上班族，穿着优雅的旗袍悠闲地挎着篮子买菜的阿姨，构成了这上海街头看似平静和谐的虚假繁荣。

     秦风早起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装沿着花园跑了数圈之后，刚擦了把汗准备坐下来喝杯咖啡，就见秦时已经一溜小跑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小子长相虽然秀气，但一身黑色西服，黑皮鞋，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看着倒还真是精神，怪不得表妹整天追着他屁股后面跑。算算他也二十五六岁了，跟自己也有十年了吧，也是时候给他讨个媳妇回来了。秦时见二爷在看着自己发愣，一脸疑惑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扮，又摸摸自己那张帅气的脸，道:“二爷，我今日是有哪里不对吗？”秦风回过神来，摇摇头，摆了摆手，坐下来重新端起了咖啡杯。“二爷，昨天晚上东港那批货，已经被警署查获了，刀疤这回可是损失惨重呢！看他平日里在码头抢货嚣张惯了，这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肯定吃瘪！”秦时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旁人，便附在秦风耳旁低声说。

     “哦，是吗？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明明都见识过这两年政府的打击手段，却还敢顶风作案，无非就是仗着买通高官睁只眼闭只眼，可事情一旦被爆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这一下看他还敢不敢再如此猖狂！”秦风一侧的眉毛微抬，眼角也随着眉毛上扬，薄薄的嘴唇形成优美的弧度。他的眉毛很浓，像黑色的锋利的剑，此刻他的眼睛格外明亮，用低沉和富有磁性的声音淡淡的说道。

     “二爷英明！”秦时点着头诚恳地说道。这些年来，他跟着二爷摸爬滚打，生死鬼门关都经历过多次，见识过二爷的雷厉风行，见识过二爷的杀伐果断，也见识过他的重情重义，在自己心里，对二爷是无比的敬佩和崇拜，自己别无所求，只愿一辈子跟随二爷，互他周全，足矣。

     思及此，秦时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二爷，还有一件事，初小姐她……好像在找您。并且……她是在全民日报上发的寻人启事，指名道姓说要找自己的救命恩人秦风，那个，今天的报纸您自己看吧！”秦风听后没有说话，也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他淡定地放下咖啡杯，拿起桌上的报纸看似漫不经心地翻起来。在报纸左上角比较显眼的位置，他第一眼看到了寻人启事的标题，然后是当年那个糖果盒子的照片，照片的右侧有一段极简短的文字:“小女子姓初，苏州人氏，民国十九年八月，得恩人秦风相救，不甚感激，铭记于心，寻求报答。特发此寻人启事，望知情者告知一二，必重谢。”下面还有一排小字，留着地址和联系方式。秦风疑惑，这小丫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见秦风沉默不语，秦时轻咳一声，开口道:“这初小姐还真是重情重义，只是这么一来，难免让人猜测她要找的人就是您，街头巷尾都拿这当一桩桃色新闻津津乐道呢！”

   “桃色新闻……”秦风喃喃道。

    兰心登报的地址不是别的地方，就是她在永康百货公司里租的那间柜台，目前还只是试营业阶段。此时的上海，在服装领域的发展真的算得上是百花齐放不拘一格，不论是传统的旗袍，还是西式的套裙，抑或是样式新潮颜色多样的蕾丝裙，百褶裙，波点裙，又或者极具西方特色的剪裁考究的呢绒大衣，貂皮大衣等等等等，上到富太太名媛小姐，下到平民百姓，对穿衣打扮上都极具追求。

     这也是兰心为什么选择做成衣生意的原因。一方面可以凭借着自己对时尚打扮的敏锐嗅觉快速在上海站稳脚跟，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可以借此接触到各个阶层的人物，官员太太，帮派家属，甚或混迹歌舞场的女子，这无疑是自己打探各路消息最便捷的方式。将那些星星点点的信息串联在一起，总会可以使自己将当年之事的来龙去脉全部搞清楚的！

     而且那条登报的寻人启事，当事人疑似秦二爷，这类桃色新闻显然在上海街头掀起了一番小小风浪，那些闻迅赶来一看究竟的小姐太太们，显然给兰心的柜台带来了不少的人气，加上成衣店极具潮流的各类服饰琳琅满目，不出几日，兰心这位来自苏州的，温婉可人知恩图报的大家闺秀以及这间梦寐衣坊瞬间知名度大增，仅仅在试营业阶段就已成为永康百货公司成衣柜台中的佼佼者。不得不说，兰心这波蹭知名度的方式实在高明！

     这日，梦寐衣坊里跑进来一位八九岁的男孩，递给兰心一封信便匆匆跑开了。果然不出所料。兰心心里想着，心跳却依然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她微笑着深吸一口气，跟店员交代了几句话，便拿起手包离开了。

     咖啡厅的落地窗前，一名男子斜靠在皮质沙发上，他此时正在全神贯注地听着唱片机里的音乐，一首意大利歌曲，译名《明朗的一天》，悠扬舒缓的音符回荡在安静的大厅内，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射进来，空气中弥漫着宁静祥和的味道。此时，咖啡厅的门被人推开，一名身穿米白色蕾丝连衣裙脚穿白色小皮鞋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的裙长到膝盖的位置，露出光洁的小腿。头上梳了两个麻花辫，然后高高盘起，鬓边随意地散出两缕青丝。头发的左侧还戴着一个珍珠发卡，这发型和服装真的是相得益彰，衬得她如此这般温婉恬静。

     兰心一眼就看到了秦风，人群中他依然是那么的出众，使人看一眼目光便移不开了。而秦风从她进门便注意到了她，她和五年前在破庙里看到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了，那时候的她是一个无助弱小的小丫头，而此时的她，俨然已经成为一个成熟自信的女人了。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有那么几秒钟，仿佛时间停滞了，仿佛彼此的思绪又回到了初相识的那一天。

     心头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尽管兰心在来之前已经认为自己可以足够沉稳地应对，可是见到他的这一刻，似乎所有的方法都用不上了。兰心缓缓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对着他大方地点点头，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优雅地朝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