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飞雪

夹山寺十几岁一脸黄土灰浑身脏兮兮的玄真小和尚怎么也想不到老和尚就这么走了，那个慈祥的，除了慈祥就啥也没啥的，一无是处的好像只会哆哆嗦嗦念几句经文的老和尚就这么憋屈的走了。

临走前连句屁话都没交待就这么嗝屁了，只是用手指指了指一个地方，嘴里嘟喃着“去、去”，便一头栽了下去。

这个长这么大，整天就知道削木头人的、欺负老和尚的小和尚眼角上终于挤出了几滴湿湿的液体。

小小的夹山寺就这两个和尚，一老一小相依为命已十四载了，靠的是老和尚每天种点菜，化缘活命。

这小和尚自打小就不是什么好鸟，哪有坏事、破事就有这小子。小时候就是又疯又野的熊孩子，偷鸡、抓鱼、烤野猪、摸田螺，杀生的事是隔三差五的干，每次被老和尚逮到，不但不加收敛，反而将那荤腥东西往老和尚嘴上抹，自是把老和尚气的心脏病都犯了。

老和尚想着这孩子小，也需要营养，便一忍再忍，只能阿弥陀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长大后，浑身上下更是流里流气的，那杀生的本领更是日渐增长，老和尚整天摇头，这小子哪门子像和尚，简直就是人间小魔王。

就连老和尚嘴上那几根胡子尽是这小和尚薅没的，有些是薅没的，有些是小和尚给气没了。

看着一动不动的老和尚，小和尚颤颤巍巍的伸出小手又拔了老和尚仅剩几根的胡须，“师父，别逗我玩了，快醒醒”，可任凭小和尚怎么摇摆老和尚的身体，老和尚依旧是无动于衷。

“哇”的一声痛哭，小和尚终于明白自己是彻彻底底没饭吃了。

冷静过来的小和尚将寺门拆了下来，将老和尚端端正正的摆了上去，拖至庙堂中央，学着师傅的模样，嘴里念念有词的样子，胡乱诵了一夜经，算是为师父超度了。

夹山寺古木参天，浓郁蔽日，极目远眺，青山碧流在目，是个还没被世人深度发掘的好地方，小和尚又去山里找了块风景优美的宝地，把师父埋了，顺便用寺门雕了块墓碑，往坟头上一插，上面刻着：“不肖弟子玄真立”。

从来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今后要到哪里去，没了老和尚的小和尚，早就想放飞自我，这夹山寺还有什么留恋的。

本想放把火把夹山寺烧了给师父陪葬，一想起师父临终前那手指的指向好像意有所指，心中一喜，难不成是师父给我留了化缘的银子。 

望着师父指向的方向，那是小和尚从来不敢碰的地方，只要去那师父床铺底翻个什么东西，必是老和尚吹胡子瞪眼一顿乱棍迎了上来，而且是真打，可不是平时犯点错误的打，是那种直打的小和尚叫娘的打。

老和尚吹胡子瞪眼的时候是不好惹的，是有真功夫的，这是小和尚被打几次之后得出的结论。小和尚几番被打后，再不敢去那乱翻了。

平时老和尚除了教小和尚自己读书、念字，还教一些武功套路，学了点武功套路的小和尚就反过来欺负老和尚，老和尚每次被揍，却满心欢喜的说小和尚是个练武好材料，爱小和尚这顿揍，揍的值。

一顿打砸，掀了床铺，砸了箱子，果然里面有个布袋，布袋里正妥妥的放着一些碎银子。

布袋旁还有个小木盒子，木盒子上了一把铁锁，小和尚不费事给撬了。

露出一件包婴儿的红色襁褓，那襁褓的布早已褪色泛白的不成样子。

布里还放着一块玉佩，玉佩中雕了一头狮子，狮子威风凛凛，神态逼真，玉佩之做工极其精美，底下还压着一张泛黄的信笺。

打开信笺，只见上面:

第一行写着：“癸酉年，己卯月，丙午日，丑时”。

第二行写着：“本姓杨氏，不可再用，方可保孩儿一生平安，切记切记”。

第三行写着：“乳名：小玄子”。

第四行写着：“拜叩好心之人、再拜、三拜”。

看着信笺，小和尚愣住了，这“小玄子”貌似就是自己，依稀记得老和尚前段时间莫名其妙的拉着自己说了好多话。

老和尚说话时，脸色蜡黄蜡黄的，那脸上的蜡黄没把小和尚给吓了个半死，那种人濒死的脸着实有些吓人，说什么小和尚不是叫花子，现在长大了，也该历练历练，去找找自己亲生父母，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外面的大都市多么多么繁华，自己也该去闯一闯，自己不久可能就要圆寂了云云。

当时小和尚没往心里去，现在细细想来，老和尚那时估计没嗝屁是估计还放心不下自己，原来是早已料到身后事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和尚开始沉迷雕木头人，不止是雕，他还把他所见过的有限几个男男女女的样子照着模样雕了出来，全部编上了号码， 分为一二三四五号，雕了一排父亲和母亲，无聊的时候就望着这些木头人发呆。

十几年的养育之情突然涌上心头，回头看了一眼房门，依稀看见老和尚吹胡子瞪眼的正抄着一根棍子朝自己跑来，鼻子一酸，双腿跪了下去，“师父在上，受玄真一拜”，朝着那空空的房门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响头。

将夹山寺上上下下收拾一番，将缸里剩下的米全煮了，一锅端到了老和尚的坟包处，又将老和尚偷藏的几坛酒带上，认认真真磕了几个响头，“师父，明日我就下山了，你一路走好，酒喝好，路上吃饱点，别饿着了”，第一次喝酒的小和尚，喝了个大醉，便在老和尚坟头呼呼大睡了起来。

迷迷糊糊之中，小和尚感觉有人在山顶向自己召唤，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往山顶跑了过去，只见山顶上一个美丽的女子深情的望着自己，“小玄子”，那美丽的女人喊着小和尚的名字。

“娘”，小和尚立刻意识到什么，大声喊道。

小和尚拼了命连跑带爬的想跑近看清女人的脸，却发现女人的脸开始变的扭曲，身子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慢慢的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不要下山……不要下山”，女人消失前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

一束旭日的阳光照射在小和尚的脸上。

“哇”的一声，宿醉的小和尚吐了一地，醒了过来。

为什么做这么奇怪的梦？梦里的女人叫自己不要下山，可不下山在这夹山寺又能干啥，难不成与这夹山寺的一堆破房子共存亡？